第962章

“呵呵,我以什么身份去找你,再说了,虽然我变成了这样,可是我也是有尊严的,我也有我的骄傲,我还不想去向你乞讨,更何况,你现在已经和安好好分手了,说起安好好,我也很长时间没有见到她了。”

喜宝和席城谈到安好好,两人脸上都露出了伤感的笑容来。

席城从兜里掏出了一张支票,填上了自己的名字,金额让喜宝自己填,然后交到了喜宝的手中。

“拿着吧,如果安好好看到你这个样子会很难过的,好好爱护自己,以后别去夜店了,找一份正经的工作好好生活下去。”

“你放心吧,这笔钱我一定会竭尽全力还你的。”喜宝捏着那张支票,好像捏着未来所有的希望一样。

安好好认识了一个让她非常喜欢的朋友,因为在网络上看到了她的文字,一个用文字养活自己的姑娘,便从此对这个写文字的女孩念念不忘,希望能够认识到这个传奇的女子。

这是她在网络上看到的关于她写的文字,写的是她自己的经历。

今天从银行里取出了所有稿费和积蓄,用报纸包着沉甸甸的捏在手里。这是将近一年的努力,我曾日夜不眠不休的改策划写稿,我也曾日日举着电风扇吹油烟煮菜烧饭,这是我挥霍完潇洒完刷卡完后仅剩的一点能证明我个人价值的东西。

在生活上我并不是一个成功的人,我懒惰矫情容易冲动绝望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我的生活大部分被天气主宰,我害怕有风,因为风会撩起我左脸的头发;我害怕有雨,因为我太清醒太容易歇斯底里;我害怕日照,我不敢见光,稍微强烈一点的光线我就泪流满面……

于是有风,我就蹲在角落里或者刻意走在人群最左边;于是有雨,我加大音乐音量捂住被子不愿出门;于是有太阳,我日复一日躲在雨沈者空调下喝着茶水。

我比任何人都惧怕生活,从小学六年级起我就被寄宿学校,写着歪歪扭扭的字,我成绩并不好,我坐的位置永远是最后一排,我靠着窗可我看不见光。

因为没有同类,我一直显得与众人格格不入,比孤独更可耻是我是被人孤立的独处。我不爱学习,但这不代表我不上进。所以,我很小的时候就学会思考,我在思考我要做什么得到什么。

就像我现在一样,我拿着我21年的第一笔存款汇入了一个陌生的账号,然后我给我爸打了个电话。我说,爸,我打算继续读书。

他问我,你是打算辞职回来读书吗?

我说,边工作边深造。

我爸似感到我觉悟般喜极而泣。

其实关于继续读书这件事在兔子走之前我和她聊到过这个问题,包括薇禾在内的很多人持反对意见,觉得我压根儿毕不了业,并且还特地嘲笑了一番我的英语三级。

我想了很久,我觉得我应该继续读书。当时我也是这么跟小安说的,我说你应该读书。他说他不后悔。

我想,终究会在某个时候遗憾的。就比如我,因为高考落榜,辗转到一所不知名的大学什么也没学到就毕业了,这也是我心中巨痛。虽然没想过要找对口的工作,但我也不知道我的本职专业讲的是个什么。

大学时光就在公交车来回奔波中,在80年代电影和王杰的歌声中消亡了。遇人不淑的谈了两场挫败的恋爱,我一下子从18岁沦落到21岁。

工作的这一年里,社会大学教我是我胜过我在学校学习的十年。他们都说文凭并不重要,可我知道文凭可以给我更多机会。

我需要优势可以让我增加成功的几率。

现在我妈一个人坐在火车站,我没能去送她。想到她大老远从桂林辗转到长沙,我都没空陪她心里就难受。

该是有多忙,忙到让她在办公室楼下等了一两个小时,看到她局促端正的坐在沙发上茫然的看着来往的人,等到她面前的茶水早就冷了。

我手上拿着一叠a4纸,我的事好像总是有那么多让我理不清头绪。为了使她安心,我隔一个小时给她打一个电话。终于我忙完手头的事,从下午三点起,西餐厅、下午茶、美容院、湘菜馆、电影院……

我把她当成我的闺中密友,临近10点回到家中,母亲兴奋的翻着购物战利品时,我已经是累得筋疲力尽。

我还让她看到了我疲惫难堪的现状,我不是不想与她聊聊天,而是我不知该与她交流什么。她说的是,你整天东奔西跑要注意身体,你不要大手大脚花钱,你的同学xx结了婚……我始终不知该如何往下接她的话茬。

我母亲是一个典型的农村妇女,因为嫁给了我爸,跟着我爸出了大山。她很要强,这点我遗传她。在我读大学那几年她曾独自承包了一个小工程赚了一些钱,每次我回家都会偷偷塞给我一些钱,然后叮嘱我不要告诉我爸。

我爸是极不愿女人抛头露面做事的,他说我妈是那种有了点钱就看不起别人的人,其实我知道这是男人的自尊心作祟。

我也不希望我妈出去做事,她一发达起来我们家庭内部战争就炮火不断。所以当她表明决心要在桂林开个小店时,我立马给她当头泼冷水——年纪大了不要瞎折腾,该干嘛干嘛去。

其实我和母亲并不亲,年少的时候过节甚至将我致命。我曾跟人提过,小时候我爸逼得我从二楼跳下来,其实这事我妈也干过甚至比我爸更恶劣。

她将我堵在厕所里,然后我顺着厕所外的防盗栅爬了下去,她见我敢反抗不解恨在我下滑的过程中拿起身边的几根粗大的柴棍砸我。除此之外,十岁以前的记忆是她整夜抱着我打麻将我要是坐着不安分她就拿拖鞋打我屁股。

小学时因为在校寄宿头发里生了虱子,她给我抓虱子,孝子是很爱动的,我没呆一会就要跑,她就按住我打我头。她打我头我就要跑,被逮着了继续挨打。

小时候的脾气很倔的,忘记一次为什么我哥甩我耳光,我说你再打,他就再抽。我不还手嘴巴也不肯服输仍说你再打,他就一耳光一耳光往下抽,我忘记打了多少耳光,然后他累了不打了,耳边却一阵轰鸣响起母亲的声音。她说,打得好,就是要多打打你妹妹,让她长长记性……

我已经记不起来为什么他们要那么打我,可是那些对白我总是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记起,并每一次都觉得左脸上火辣辣的疼。

以前一想到这件事,我都特别记恨我妈,并且心里莫名的燥火和委屈。而年长后,渐渐对待这些已过去的怨恨淡了,偶尔谈及此事我妈的脸都会颓然变色。我想,她都是记得的。

我母亲还有一个坏毛病喜欢瞟我白眼,只要她一瞟我我的心情就会变得十分恶劣。年少时比较叛逆,口舌之争在所难免,我于她多有讥讽之意。她一个不爽就继续敲我头,敲到我满头是包无从下手为止。现在她条件反射的瞟我白眼,我就会面露厌倦之色,她继而尴尬。

我十分不愿意回忆起这些,作为一个在农村出身,在城市成长的孩子,让我有阴影的不仅仅是年少自卑,更多是家庭暴力。出社会以后我爸妈时常用求着我的口吻说,你给你哥打个电话,你别记恨他。

事实上,我现在已经不记恨任何人。那些小事也不值得我去记恨。但我知道我走到今天,和我母亲是有很大关联的,高三毕业她将我从家里赶出来——

如果我现在沦落到服装厂,或者小姐,或者早早结婚嫁人,我才会怨恨她。这也让我明白,如果想让别人不敢打你,不敢教训你,不敢对你指手划脚……唯有你比他们的姿态高。

世人皆如此,当你给他们钱给他们物质稍稍示好意,不管你曾多么难堪,他们都会忘记什么曾都不是的你。

从小学六年到大学,我一直都是寄宿读书。高中的时候我爸每星期来看我一次,给我送中饭,吃完后他拎着保温桶回家,我趁午休时间溜出学校上网,然后我坐在的士上看到我爸顶着太阳回家。

我当时心里特别愧疚,我低着头缩在车里害怕被他发现。我爸当时给我卡里充了很多钱,我根本就刷不完,于是总是去刷零食还经常把卡丢给同学请客什么的。

我爸有一次抱着保温桶坐在草坪上看我吃饭,他问我,这次月考考了多少分,我头也没抬说倒数第二。然后他一阵沉默,半晌问我你打算以后做什么?

我继续吊儿郎当,读大学啊。

然后他说,花这么多钱把你送这么好的学校念书,你觉得你这样能读大学吗?

我说,我哥成绩比我还烂不也读大学了吗?你把我送去我哥的大学就好了!

他怒道,难道你爸的脸就不是脸,求人第一次还要求第二次吗?

我说,那你要我怎么样?我本来就不是读书的料,我不喜欢读书,读这么好的学校是我愿意的吗?你怎么不说这学校毁了我,毁了我!!

然后我就哭,就闹,一戳到痛处我就恨不得想死,我说我要转学,我爸坚决不肯。我就处处和老师作对,每每老师发飙我就拍桌子声音高八度道,有种你跟我爸说去!!

但我爸根本不吃这套,跟老师赔完不是又把我小鸡似地拎进教室。完了还塞我100块钱说,别闹了啊你老爸这么大年纪了还整天为了你被老师骂这叫什么事儿。以至于到最后我们老师麻木了,知道请我家长来是根本无效的,索性任由我瞎折腾去。

我天生对洗衣粉过敏,读书的时候内衣和裤子什么的都丢进洗衣机里一起洗。我爸偶尔回家就会把我内衣拎出来手洗,高三有天晚课回家看到老爸蹲在地板上给我搓内衣,突然觉得很内疚。就是这个总是帮我洗内裤的男人,我和他斗了整整十八年之久。

从网吧抓我回家,用键盘砸我,甩到我鼻子出血,这中间因为转校读书种种矛盾,我怀揣着把水果刀远走九江、新洲、黄州、汉口……直到我终于从那所学校里逃离出来。

我曾看到我爸写的一本成长日记,里面谈到我的转校问题时笔迹就十分潦草。我爸一直觉得我不成器,他上面写满了整页的自我反思,并觉得不能对我以暴力教育而是感化教育。和我哥更悲惨的童年相比,我少了一个打我的爸爸多了一个打我的哥。

我整个人生的转折点就是从我在贵族学校退学开始,这个时候我爸与我的矛盾终于缓和了。我爸开始用道德感化我,企图让我成为个性思维独特的女人。

如我上面所说的,他开始给我很多钱,让我和朋友出去主动结账,别人有的我都有,别人没有的我也有,其次他多次警示我不要贪男人小便宜。这间接导致我后来人生中一大坏毛病,抢着埋单。别人请客我一定还回去绝不拖欠人情。

我爸给我灌输的理念在我成长中起着重要性的因素。比如我的穿着,我高三的衣服现在穿出去仍然很得体,大学之前清一色阿依莲的白色蕾丝衬衣,我基本上没有穿过膝盖以上的短裤。

我爸常常跟我提杨澜,另一个是李修平(新闻联播主持人),说得我哈欠连连。他说女人应该如何如何有品位、高雅气质,终于有一天他不再说我了。

他给我的评价是,你已经超过了我对你预期的目标,现在我只希望你能实现我未能完成的目标。

我没跟人说过,我爸带我来大学报道那天,我爸带我住武汉最好的酒店,第二年我爸来长沙看我没赶上车,他企图带我妈在火车站坐一夜节省那几十块钱。

也很少有人知道,每次我回家总是假装没带钥匙住在酒店里,然后签单填他的名字。我以前总是说回家了仍是一个人害怕那空房子的感觉,其实,我是虚荣。

因为我年少的虚荣不懂事,我伤害了一个不抽烟不喝酒不肯打车不敢住高档酒店的老人。他将所有钱花在我身上,让我一个普通的女孩子过着公主一样的生活。在我无药可救时不放弃我,教我道德,教会我做人,教我实现理想。

我时常想我走过那么多绝境,最后我能撑下来并不是我本身有多大能耐,而是因为我是他的女儿。我没有学到很多知识,我不会数学英语,但他告诉我活着比任何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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