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2章 忽如远行客2
朱由检忽然心凉了一下，死死地盯着朱慈焕发红的脸颊和裸露出来的少许肌肤。
没有任何预兆地，他忽然伸手，将朱慈焕身上的薄毯掀开，又将他的衣服一层层脱下。
“皇上……”
朱由检没有住手，反而加快了手上的动作。衣服被迅速解开，朱慈焕白皙的皮肤终于显露了出来。
“啊！”
身边一个端着热水的宫女见到这样的景象，又惊又惧地猛地松了手，热水“哐当”一声砸在地上。
朱慈焕小小的身子上布满着一大片一大片密集的红疹子和痘疮。
朱由检愣在那里，杨清一愣在那里，太医门也愣住。除了刚才的这个宫女，整个屋子没有人敢发出一点声响。
他们都不敢相信眼前所看见的东西。
明明……明明五皇子只是受凉发烧，这么多太医挤这里，却没有一个人看出真正的病因吗？
朱由检忽然一下子明白过来，刚刚朱慈焕嘴巴一张一张地说的话究竟是什么。
他说“痒”。
可是他的手却被人握住，又使不出一点力气来，昏迷之中的他只好以这种方式表达他的难受。
这分明就是天花。
这分明就是天花！
“……父皇！母妃！”门口忽然传来一声稚嫩的奶音和轻轻的脚步声，“我和四哥一起来看五哥哥。”
七皇子朱慈焰紧紧贴着四皇子朱慈炤走，一向跳跃的步伐也沉稳了一些。他知道，从昨天晚上开始，自己的四哥哥就发烧生病着。可是四哥跟他说，父皇母妃因为牵挂他们，特意动作轻轻的，都没有吵醒他们。
所以今天就必须过来看五哥哥了。
两人一个板着脸，神色冷淡；另一个面上带着几分忧虑，神色天真。一大一小两个皇子差了五岁，正好是躺在床上的朱慈焕的年纪。
朱慈炤沉重的脚步先顿了下来。不是在给五弟治病吗？为什么一个个围着他，却不说话？究竟发什么事情了，为什么气氛这么奇怪？
他虽然不过八岁，但是却已经嗅到了一丝紧张和危险。
朱慈炤远远地看着被许多人围住的朱慈焕，却看不清楚。他的余光瞟到一边落在地上的热水盆，又看着那个宫女恐惧惊慌的脸。
他不由得捏住了衣袖。
朱慈焰却是一脸不解地看着朱慈炤，不知道自己的四哥为什么在门口忽然停住了，更加不明白为什么父皇和母妃听到他的声音没有高兴地应答。
他虽然不解，可是却相信自己这个什么都懂的四哥，便也就听话地站在那里，住了口。
杨清一却猛地一下子站了起来，她面色发白地看着自己的两个健康的孩子。“你们不许过来！不许过来！”
朱由检也霍然起身，抓住杨清一的双臂，让她不要太过于激动。“不要吓到孩子们……”
“皇上，还是请两位皇子快点离开这里！”终于有个太医站了出来，“五皇子得的这是天花，这一定一定要当心，尤其是孝子，更容易传染，田娘娘的顾虑是对的。……还有皇上和娘娘，最好也还是回避一下，微臣会尽力医治，可是皇上的龙体万万不能有事啊！”
那名太医的声音并不响，可是却在这间安静的屋子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他垂着头，不由得瑟瑟发抖。
寒战、高烧、昏迷。
他实在是没有想到，这是天花。
是最可怕的天花啊。
他不由得屏住了呼吸，脚像是灌了铅一般，沉重地压住他，即使是再想后退离开，也不能这么做。他也算是饱读医书的，天花的可怕他一个医者自然明白，前期中期后期的症状他也全部明白。
可是他是太医。
他是真的没有见过真正的天花病人。
所以在发现他高烧之时，第一反应是退烧，而不是追查病因，只是问了几个伺候五皇子的侍女。可是巧就巧在，五皇子的天花却偏偏没有发在脸上，手臂上也没有，而全部集中在了身躯上。
五皇子又陷入昏迷，再加上又只是刚刚开始生长，谁人能想到要去检查身子？又怎么会往那么可怕的地方去想？他根本——所有的太医，都完全没有考虑天花这一种病啊！
“个青、茯苓，你们两个赶紧将四皇子和七皇子带出去，这些日子不要出来，全部闭着窗户，搬离原来的宫殿，离这里远一些。”朱由检立刻果断地吩咐道，“第一件事情就是找两个没有在这里伺候过的，服侍两位皇子沐浴，一定要仔细，身上的衣服全部烧掉。”
朱由检远远地看着两个心爱的儿子，忍住了心中的担忧，没有在脸上表露出一点。“炤儿，你带着焰儿快离开，父皇要给焕儿治病，你们乖乖的，要先照顾好自己。记不记得父皇跟你说过的？”
朱慈炤抿着唇，已经明白了几分。
“男子汉大丈夫，如果当下帮不了忙，那么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照顾好自己。不要给别人添乱，就是最好的帮助。”
朱慈炤看着自己崇拜的父皇，用力地点了点头，然后又看了一眼杨清一，“母妃，炤儿先走了，母妃和焕儿一定要好好的，父皇一定会照顾好你们的。”
杨清一深吸一口气，鼻子有些发酸，但还是软了口气。“母妃知道，你们快走吧。茯苓、个青，你们没有靠的太近，这几天也不要过来了，照顾好两个皇子，照顾好自己。”
“娘娘……”个青忍不装了一声，却被茯苓拉了一下。茯苓脑海里不断回荡着朱由检方才的那一句，沉重地用力点了点头，然后拉着两个皇子便离开了。
“皇上！”几位太医立刻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为了龙体着想，为了大明，皇上也不得不离开这里！天花传染性极强，皇上刚刚靠五皇子太近了，也有传染的可能。现在就应该立刻回去沐浴焚衣才是！这里有微臣几个轮流看着，定当竭尽全力为五皇子诊治。”
杨清一看着朱由检的侧脸，心中情绪有些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