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0章 三十功名尘与土5
“那……”男人脸上满是纠结与担忧，“现如今该怎么办？大人，您可不能不管袁督师啊！”
“我倒是想管，他听我的话吗？他现在是翅膀硬了，已经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了。”孙承宗摇了摇头，过了一会又道：“也罢，就当做是看在师徒情分上，最后一次吧。你去给他传话，一定要亲口传到他耳朵里去。”
“大人请说。”
“你告诉他……”孙承宗道，“皇上确实是赏识于你，也信任于你。我也一直都相信你是忠诚为国的，无论如何，你都不可能会叛国，你都依然还是当初的那个袁崇焕。可是五年之约已过去一年，你却杀掉了毛文龙，还把皇太极引到了北京城下。现如今你的军队——最精锐的军队就驻扎在北京城外，所有人都怀疑于你。接下来的事情，你切要当心，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最后四个字孙承宗咬得极重，似乎袁崇焕就在他面前一般。话说完，他又长叹一声，背过身去，挥了挥衣袖。
“快去吧。我言尽于此，他听不听就是另一回事了啊。”
男人也严肃起来，看着孙承宗高大但是却显得微微有些佝偻的声影，忽然觉得自己肩上沉重了许多。
“是。”他拱了拱手，沉声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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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第二次平台召见了。
袁崇焕心中直打鼓，即使是他这样政治嗅觉再不敏锐的人，也能够明显感觉出来，这一次召见必定不是什么好事。
孙承宗的话他也听到了，他也不是不明白自己这位昔日的老师话里的意思。无非就是明着暗着告诉他，他现如今已经是众矢之的了。
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他风光无限。从一个平头小民一跃就跃到了正二品——这个许多人一辈子都混不到的位置，所有朝官——包括内阁大人都对他客气有礼。人人都把他当做救国救民的大英雄。
然而一年过去，他非但什么也没有完成，反而将敌人引到了天子脚下。他前脚刚到北京，后脚皇太极就来了。若不是太过熟悉，袁崇焕简直就是要怀疑皇太极是故意这么做的。
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皇太极一路的抢劫，不仅仅惹到了百姓，而且还动了许多官员的利益。他们在北京郊区买的宅子，藏的财物，也通通都被抢走了。不用多问也知道，刚才他一路上来，没有一个官员给他正脸瞧啊。
现在人人都把他当做是卖国贼了。
这一次召见，是个傻子都明白，大事不妙了。可是他没有拒绝，没有逃走保命。袁崇焕迈着沉重的步伐，加上身后三人同样的脚步声，听起来更是沉闷。
人人都把他袁崇焕当做是叛徒，可是他不是，所以他来了。
四人慢慢地走上了平台，朝着崇祯的方向就去了。
崇祯见到四人过来，脸上露出喜色，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袁崇焕上前一步，掀起战袍就跪倒。“微臣袁崇焕未奉圣旨就带兵进京，请陛下治罪。”
崇祯没有看清他的脸，却也一眼就瞧见了他满脸都是土，就连方才跪下时，也能瞧见细微地吹起一阵土。他身旁的满桂的战袍上更是血迹斑斑，满脸都是血。至于一边的祖大寿和黑云龙，也好不到哪里去。总而言之，看上去都是风尘仆仆的，显然是还没有好好休息，就急忙赶着过来了。
崇祯心中涌起几分感动，急忙上前弯腰扶起跪倒的袁崇焕。“爱卿一路奔波，辛苦了，快快平身。”说着他又转过头朝着一边的王承恩喊道，“赐座！”
王承恩也早就搬过了椅子，几人都纷纷谢恩坐下。
周遭的气氛一下子诡异起来。
这四人都是精疲力尽的模样，还喘着粗气；崇祯则是脸上带着感动和惊喜的笑容，看起来真心实意；剩余的大臣则是面面相觑，捉摸不透如今的情势。
外边的骂声那么大，这皇上不可能听不到吧？皇上不是一向是个猜忌心重的？现如今这个被骂成卖国贼的袁崇焕就在面前，怎么反而还笑脸相待呢？
大臣们都纷纷有些摸不着头脑。
难道说，皇上是真的很信任这袁崇焕？
然而还没等这些大臣反应过来，崇祯就做出了一个另他们惊得掉下下巴的动作。
崇祯看着袁崇焕的模样，二话不说解下了自己身上的貂裘大衣，披到了袁崇焕的身上。“爱卿怎么穿的如此单薄？一路奔波定是出了汗，如今这休息下来，一冷一热的，当心着了凉。”
袁崇焕心中的吃惊不比一边那些看戏的大臣们少。崇祯的大衣一给他披上，他立刻感受到周身发暖，眼睛发涩，甚至鼻子还有些发酸。
他早就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可是却没有想到等来的皇上亲手的搀扶和皇上身上的大衣。
他立刻跪倒，一边又想将崇祯的大衣脱下来。“皇上，微臣怎敢受？让皇上受冻，微臣万死！”
崇祯伸手按住了他的手，然而重新给他系上，又再次给他搀扶了起来。“怎么话还没说一句，又跪下来了？这是朕赐予你的，不必推辞。这里很暖和，朕不冷。”
一边王承恩又端着茶，一一递给了袁崇焕、满桂、祖大寿和黑云龙。
四人一口气喝了下去，这才微微喘过了气。
“爱卿血染征袍，伤重否？”崇祯转向了满桂，目光之中带着几分担忧。
满桂一个哆嗦，赶忙答道：“微臣无碍。身上的这是前几日的旧伤了……”他的脑子还停留在方才的那一杯茶中，虽然他是一个大老粗，可是也喝得出方才王公公递给他们的，绝对是上好之茶，甚至比御茶差不了多少。“微臣是在行路之中听说遵化陷落，便立刻与侯世禄合兵堵截敌军。可是没料到此次敌军来势甚猛，寡不敌众，便溃败了。因此只好先接应袁督师退守遵义，后一同回守京师。一路上匆忙，所以来不及换洗，还请皇上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