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 记不起,从前杯酒5

朱由检看着她认真的神色,轻轻皱起了眉头。“我这几天一直在堆积的折子,实在是太多了,我熬夜从头翻到尾看个囫囵,也费了我好些精力。”

“无非就是痛骂魏忠贤,痛骂魏党。又或者是举着不怕得罪人的旗号,检举一些人。总而言之,跟他们无关便是了。”

“是这样,可笑的是,这边自己说自己不是阉党,检举了别人,那边立刻就检举了你。这一出狗咬狗看多了,也确实是没什么意思。”朱由检口气很淡,但是却不难听出其中的讽刺意味。“看这些并不费劲,吃力的是要大体记住这些人究竟是什么人。”

杨清一颔首。

“我知道这朝野上下没有几个人是真的清清白白,多多少少总会跟魏党扯上一些关系。”朱由检脸色微沉,“他们都以为我处理掉主谋心腹什么的,就算完了。正所谓法不责众,所以他们才这般有恃无恐!”

他加重了语气,“可是我却只知道,斩草除根。我原先还不清楚阉党究竟有多少,现如今看了这些折子,便可直接按着这奏疏抓人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杨清一心中叹气,他终究还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主啊。什么法不责众,真是太过天真。又不是没有先例,当初朱元璋处理胡惟庸事件之时,报上来几万人的同党,还不是说杀就杀了?

“只是还是要谨慎些。”杨清一道,“你初登基,还未来得及培养自己的心腹大臣,便除去了魏忠贤。难的不是法不责众,难的是……”

“我知道,我自然是有分寸的。”朱由检打断了她,“可是你可知晓,前几日我下令逮捕那‘五虎’‘五彪’,送去刑部处理,你知道他们是怎么回复的?”

“这十人之中,除去崔呈秀已死之外,只判决田尔耕和许显纯入狱,其他七人罢官为民!”朱由检显然是动了怒,“别的不说,就光是这几个人当初残害东林党!迫害东林六君子的主谋是谁?左光斗在牢中遇害是谁杀的?是那田尔耕!又是谁亲手将钉子钉进杨涟的脑子里?就是那许显纯!”

“如此罪行,就仅仅只是入狱?这只是一个罪名。其他那七人,手中又有多少人命?又收过多少脏银?罢官就算结案了?朝野之中到底多少人在为他们开罪?”

杨清一轻轻拍了拍他的背,问道:“那你是如何答复的?”

“我自然是再次下令,再审。”朱由检平复了心情,只冷声道:“没几天,他们便又重新定了罪。判处的是田尔耕与许显纯死缓,先入狱;其他七人全部充军,还是分别都是离他们宅子最近的卫所。跟上次不同的是,还罚了那么三五千两的。”

“真是笑话。”

杨清一沉吟片刻,试探性地问道:“审讯此案的那些人……”

“刑部尚书苏茂相和督察院左都御史曹思诚。”朱由检的声音更冷,“这两个人就是阉党。我立刻下令换了不是阉党的吏部尚书王永光去,希望他能彻查。可他却告诉我,才不堪大任。什么不堪大任,这分明就是不敢开罪阉党!”

“人都死了,这朝中还想有什么地位。”杨清一眼不眨一下,声音很轻。“这是个第一个开刀的,既然没人敢操刀,那便你亲自操给他们看就是了。”

“我心中已有定论,绝不可能让这些阉党抱有侥幸心理。”朱由检颔首,拉着杨清一起了身。“今日不说这些了,明日早朝我自会一一处置。时间也不早了,就休息吧。”

“是到了歇息的时辰了。”杨清一点点头,“那我便先回去了。”

“回去?去哪儿?”朱由检忽然轻轻笑了,笑容有些暧昧。“我们回来了这些日子,我一直都忙着,也没怎么去过你那里。今日你好不容易来了,哪里还有回去再睡的道理?”

杨清一表情不变,“哪里有妃子睡在皇帝龙床上的道理?”

“什么道理不道理的,你还在乎这个?”朱由检拉住她的手,就往里头推。“你少骗我,心口不一的小东西。”

一阵嬉笑声后,屋子里只剩下两人沉沉的呼吸声。

“里头已经歇下了。”一个小宫女小步走了出来,朝着守在外头的王承恩和茯苓低声道。

“歇下了?”王承恩忍不住反问了一句,着实吃了一惊。这怎么就睡下了?这可是乾清宫啊……就算是皇后,也没有这个殊荣。更别人说是妃子了。

“是,已经歇下了。”宫女点点头,便很快退下了。

茯苓回过神来,余光看了一眼王承恩,也不再说什么抬腿就要离开。

“……诶。”王承恩看着她的背影,忍不装了一声。“你去哪儿?”

茯苓顿住脚步,却没有回头。“我自然是回永宁宫去,明日一大早再取一些娘娘的东西过来,为娘娘洗漱。”

“万万不可!”王承恩的声音有些焦急。

“为何?”

王承恩左右张望了一下,朝着她走近了几步,这才低声道:“你家主子现如今可是妃子了。”

“……那又如何?”

“这么多天,‘田妃’都一直称病不出,没有给皇后请安过,这已经在皇宫之中引起了不少议论。你若是回去永宁宫,定然会惊动旁人,那么这消息一定会走漏出去。你说,到时候皇后娘娘会怎么想?”

茯苓呼吸一顿,猛地转过身,看着王承恩认真的眸子,心中一阵后怕。“你是说,皇后娘娘极有可能会对娘娘……”

“嘘。”王承恩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指了指屋子。“你小声点。……这殊荣,连皇后都不能享有。这么一来,人人皆知田妃才是皇上的宠妃。自古以来,宠妃几个有好下场?”

茯苓低头不语。

“小心谨慎。”他一字一顿的说道。

茯苓闪躲了一下他的眼神,又站了回去,只是打起精神守住了门,两人却再也没有多说过一句话。

夜,真的很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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