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红签、绿签
肇真还不知道，在并州城破之前，大风城白天已经历了一场腥风血雨。
司空满、赵华文以谋逆之罪被诛九族，废皇后司空文岚被赐毒酒，参与谋逆的禁军也受到重罚，有人被杀，一半的将领被撤职降级，牵连之广，所杀人数之多，令人胆战心惊。
大风城愁云惨淡、哀鸿遍野。
这是一个无眠之夜。
月色如水。
如冰水。
城外，青延观。
青延观出了大风城，它在城西二十余里，虽然离大风城不远，但这里十分荒凉，周围有零星的耕田，大多是山丘野地，枯木杂草漫无边际。
青延观有一百多年历史，乃太祖朝所建，曾经香客众多，但后来荒废，道观后有个野塘，早年它叫玄池，后来玄隆即位，为避讳改名元池，玄隆驾崩玄灵继位后，依旧避讳。
这道观并不大，进去是一间三合院，这里的布局，比霜叶馆小一大半，里面只有两间殿房，一间是三清殿，一间是祖师殿，两边也没有配殿和执事房。
自仙玉真人离去，青延观便荒废下来，道观中蛛网尘结，败落不堪。
但此刻祖师殿后的一片青砖地上，却有一位白衣少女跪在地上哀恸不已。
这少女明眸皓齿，素面朝天，她不是别人，正是霜叶馆楔魁桑玥羽。
玥儿跪在一个蒲团上，她曾在这里跟仙玉真人悉心练剑。
面前放着一个香炉，香炉里燃着两炷香。
香炉前一个托盘中放着两块小玉佩，佩上有字，一个萱，一个芷。
玥儿今天是道士装束，头发挽了个单螺，没插一件发饰，额头还围了一圈白布，脸上泪痕未干。
“爹爹，明天就是皇上的十日之期，请您告诉女儿，女儿将如何做？”
托盘边上有个签筒，筒里有两支竹签，一支红、一支绿。
玥儿拿起签筒轻轻椅。
“爹，若是红签，女儿就按自己的意愿，放下一切，离开大风城去草原上找那个人，若是绿签，女儿明日就进宫做一名真正的嫔妃，一心一意为冉家平冤昭雪。”
肇驹给玥儿的信中提到过科布多，所以玥儿牢牢记住这个名字。
啪——
一支竹签掉出来。
玥儿心头乱跳，她拿起竹签。
红签！
“爹，事不过三，女儿再抽两次签，若有两次是红签，那女儿就真的去了？”
玥儿又摇动签筒。
一支竹签掉出来，这次还是红签。
玥儿身子颤抖。
“爹，您在天上指点女儿，若是我这样做完全没错，请给我三支红签——”
第三次签筒摇动。
但最后掉出来的，是绿签！
玥儿泪流满面，又拜倒在地。
“女儿不孝，多谢爹爹在天之灵指点迷津。”
这些日子，玥儿不能放下心中那个人，尽管那个人在她心里的影子还有些模糊，但她觉得只要找到他，两人就可以在一起，如果自己进宫陪伴玄灵，将再也不可能和他在一起。
玥儿磕了三个头，收起那两块小玉佩，走回屋中，她要写一封诀别信给玄灵。
今晚这个决定，其实玥儿在心底反复思考了许久，如果没有肇驹的出现，她一定会毅然进宫服饰皇上，但现在心已乱，司空满说得对，她可以不用那么执着，可以不用走上那条充满算计、争斗、如履薄冰的路。
玥儿执笔在手，未落笔，泪已下。
***
当慕容胥带着三百骑兵冲出汾州，万焱立成的军营一阵骚动，却并没派人拦截。
三百骑兵纵马疾驰。
月色朦胧。
慕容胥跑在最前，他对这条路十分熟悉，即使晚上奔驰，也丝毫没错方向。
“哈哈，万焱立成还以为我们要去偷袭他的军营，结果发现不是，等想明白的时候，就傻了！”
一个护卫笑道。
“他想不明白的，就算明白也来不及，飞鸽传书晚上也不能飞！”
慕容胥低喝一声。
“大家跟上，不要说话！”
慕容胥明白，自己一定要提前到并州，不然偷袭之后逃不掉，现在月色正明，一定要抓紧赶路。
三百骑兵马不停蹄，在三更刚过就接近并州。
慕容胥挥挥手。
三百将士拉住战马，原地待命。
远远传来一股焦臭之味，慕容胥凝神望去，只见并州城笼罩在烟雾中，城里一片死寂，城墙破损，城门楼阁都已烧得只剩残垣断壁，而城外是连绵不绝的军营。
一个禁军咬牙切齿。
“将军，并州被焚，只怕真的被屠城了！”
慕容胥点点头。
“不错，这些畜生比大鸟国的更凶残，以前大鸟国虽然来劫掠杀人，还没有这样大规模地屠杀，他们之前故意装作毫不侵犯，完全是欺骗！”
“将军，我们如何行动？”
“大家先休息一会，刚才跑了数十里，都休整一下！”
“是——”
三百人都下了马，眼睛死死盯着前方。
忽然大京国军营中走出两个影子，他们哼着含糊的曲子，翻过军营的围栏，晃晃悠悠走了出来。
这是两个大京国的士兵，他们走出来十几步，拉开裤头朝慕容胥他们的方向撒起尿来。
慕容胥十分紧张，这里四周都是荒野，一马平川，根本没有地方躲避。
那两人说笑着，其中一人抬起头，正看到一队人马死死盯着自己，他身子一抖，叫道：“有人偷袭——”
慕容胥再不迟疑，飞身上马。
“杀，我们从南门的军营杀进城去，穿城而过，再从北门杀出去！”说完，一夹马镫，挥舞着大刀冲了过去。
那两个士兵还未翻过围栏，慕容胥就已追上，大刀过处，一颗人头飞上半空。
三百骑兵呼喝着冲入大京国的军营，他们射出火箭，点燃帐篷。
慕容胥并不知道万焱阿狮兰就在南门。
万焱阿狮兰做梦也想不到有人会来偷袭，听到外面传来呼喝声，他一个翻身从榻上跳起，提着狼牙棒冲出大帐。
迎面冲来一个骑着白马的武将，这武将不是别人，正是慕容胥。
慕容胥看到一个营帐中跑出一条身材魁梧的黑影，也不管他是谁，冲上前就是一刀剁下。
万焱阿狮兰举起狼牙棒去迎，当地一声，万焱阿狮兰连退四五步，他被撞到一边，而慕容胥则被震得双臂发麻，他心中暗惊，这个蛮子是谁，好大力气，自己骑在马上都不能将他冲倒！
慕容胥根本没想到这个蛮子就是大京国的大郎主万焱阿狮兰。
三百人从万焱阿狮兰眼前冲过，他们点燃营帐，射杀冲出来大京国士兵。
万焱阿狮兰气得哇呀暴叫，大叫着叫人去牵自己的战马，从来只有他偷袭别人，还没人敢偷袭他。
慕容胥带人冲进并州城。
一进城，众将士就被里面的余烟和血腥呛得连连咳嗽。
只见城中到处是焚毁的房屋和伏地的尸身，那些尸身有些被堆积起来烧焦，有些就倒在沟渠和断壁处，其惨状无可用言语形容。
城中多处冒着余烟，已分不清道路，慕容胥睚眦欲裂，他蓦地调转马头，举起大刀喝道：“北门去不了，我们原路杀回去！”他本来准备穿城而过，现在城里这样的气味，别还没冲到北门就全被烟雾熏倒。
城外。
大京国的营帐一片混乱，有人爬起来灭火，有人骑上战马乱冲。
万焱阿狮兰暴跳如雷，他拼命平息混乱的士兵。
正忙乱间，城门中一声呼哨，那队人马又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