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似君非君

诚然冥帝司这番话说的有些幸灾乐祸,但却也印证了我心中所想,栾溪趁夜而归,携着一声落寞之气,若非是去见了晏修远,怕是也没旁的人能将她弄成这番模样,整个人像丢了魂魄。

我垂眸喃喃道:“她定是为了那件事。”

冥帝司挑眉诧异:“不就是那书生,无关紧要,倒是你该注意些那个异族公主!”

我未能领悟:“啊?”

冥帝司一副恨铁不成钢,抱臂连连叹气道:“要说你想得少,这公主虽是你的人魂所造,但究其原理肉胎却是真的,既是如此,地府那厮不可能不知道,你光瞅着栾溪困在书生堆里脱不开身,别真忘了此行凡界的目的所在,寻个空档时候,赶紧把事了了。”

已来人间数月,一晃却又回了忘川河前,我眸中微变,总有一人身影挥之不去,脑中又记不大清楚,终究只得一个虚无缥缈的轮廓。

我离不开栾溪,此事便探不得,只得望向冥帝司,隐隐带着恳求说道:“此行,不如帝司代我,去问一问帝君古丽的来历。”

冥帝司闻言嘴角一抽,显然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唏嘘道:“罢了罢了!也是我发闲,当初才会应了你,来凡界帮你寻栾溪。”

我自知这事落在冥帝司身上,必十之八九不会差,他也随即腾云去了地府。

回卧房的路上途径栾溪住处,见房内轻纱缥缈传来火光,地上零散的放着字笺,一字字勾勒秀气更夹杂着深情,却被一只手递向了铜盆中的火舌,吞噬殆警作飞灰,再不见情深几许,更不堪那人心。

缓步走进去,我悄声依附着栾溪坐在一旁的垫子上,却见她未回身时泪珠滚落下来,不由担心问:“可是晏大人说了什么伤人的话,要你受了委屈折返回来?”

话音才落栾溪一滞,垂眸看向了手中桃花笺上的那一句情词。那时不过初遇,尽是书生才情对深闺佳人相许,世事难料,这情不知所以而一往情深,也终是当不得真话听,随着手心一扬字笺落入烈火中,再不见情谊。我于一旁望着垂眸,如今这般苦楚也皆是火中来,也该是从这火中了了这桩情。

许是听到了叹息,栾溪抽泣一声,说:“他弃了一生所求的报复,只为那名女子能知道,情比江山重!”话毕转过脸来,眸中映着泪:“仲灵,有太多的时候我都很羡慕你,得了皇上的心,六宫粉黛无颜色,却又羡慕的心痛,修远如此痴心于你,奋不顾身。”

见栾溪落泪,我心头一慌忙掏出帕子,解释道:“晏大人生性固执一时未能想了变通,许是再过些时日便会跟皇上负荆请罪,撤了先前的折子,你不必急于下结论,烧了这些日里夜里的寄托,反过来为难自己,这又是何苦呢?”

栾溪拂过字笺,带着些许留恋:“我于他不过只是份恩情,怕是没有入宫这回事,他亦不会对我动半份心思,情起涟漪。”

诚然这份情劫,并非是我同冥帝司当初所设想的劫,乃是个爱而不得,亦放不下的苦劫难。

望着满屋子字笺化作的飞灰飘荡,我心亦是难忍,说:“我从前也像你这般,在心里苦苦思念着一个人,盼望着每日闲暇之时他能来看我,可这厢期盼却不是他心中的期盼。”

我不似从前的栾溪,能一针见血,只得将历过的苦楚掰碎了细细拆解,讲与她听。

栾溪听得认真却盈盈一笑抬手将剩余的字笺烧毁,痴痴看着屋中四处飘荡的飞灰擦了泪痕,与我一同回了卧房休息,和衣相卧在床榻内,心思不在一处,再不像幽幽谷中推心置腹。

待熟睡时栾溪猛然睁开眼睛。

十分仔细看向身边,带着探究,自问相识这么久以来,她处处都在得仲灵的庇护和照顾,皇后此番肯出手,必是想借机除了仲灵,以稳定后宫,重夺凤权,一扫后顾之忧。

可又要她如何做,修远不可不顾,这份姐妹情,亦难取舍。

因有了之前来过的经历,冥帝司于百里之外便腾云直达饶过彼岸花,也省了闭气寻什么水船的功夫。

待云雾退却后,冥帝司一扫判官笔落下身,琢磨着凭术法横渡忘川河,却忽闻身后传来一男声微咳,嘲讽笑道:“依你这身子想渡河,怕是还得再连上个几千年,方可成事。”

冥帝司身影一顿转了头。

身后一男子横卧花丛,周边突然起了朵朵彼岸花,那一抹极为阴媚的邪笑,辅以乌黑长发,让人毛骨悚然。

既是见了来人,冥帝司甩袖收了判官笔,极为嫌弃穿过彼岸花,对仁圣帝俊一摆手,不客气道:“也好,省的我渡河去找你!”

仁圣帝君邪眸一转未动。

冥帝司也不见外落坐一旁,抬手指了指忘川河,问道:“这几日地府生魂进得不少,你这厢莫不是收了不该收的魂,放了异物。”

闻言仁圣帝君邪眸瞬变紫色:“你......来探口风的?”

冥帝司作势挑眉佯装着仁圣帝君的模样,一甩袖于半空中现了副古丽画像,惟妙惟肖。

他就不相信,这厮不认账。

岂料仁圣帝君只看了一眼,便兴致恹恹说:“原来你来找我是为这个,难不成这几百年里你的学识都就着日了白过了?”

这话音一抛过来,反倒是冥帝司愣了,古丽是仲灵人魂所造,是个仙家懂术法的都知,这厮话里有话,究竟卖得是个什么关子。

仁圣帝君一笑。

指尖轻飘飘出了一缕焰火:“从来都是天知地知,仙者也不可能什么都清楚。”

至于这本就是天道所生的,必要另外当做一回事,忘川地府那日迎来人魂时,他便已然猜到了这其中天道奥秘。

然仁圣帝君所猜中的这些事,在冥帝司看来皆是一些无可厚非的小事情,所以当那一缕焰火将鲜红的彼岸花包裹住燃烧殆尽,变换成了白色时,他心中才隐隐有所察觉,疏忽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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