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与红妆

桃花林里微风轻抚,一望无际的桃树上开的桃花连成了一条粉色丝带。纷纷扬扬中,便是一敞雨。

桃树上正坐着一个粉衣少女,与这景象交相辉映,竟让人分不清是桃花醉人,还是少女醉人。

“咔吱”脚踩在碎枝上而发出的声音在静谧的空间里响起。

那少女一听声音,便迫不及待的往下看,只看到来人黑黝黝的头顶,调皮一笑,道:“花钰哥哥,接住我!”

话落,便直接跳下来,也不管花钰有没有听见。

桃花树下的花钰,仰头,看着从树上跳下来的北云珠,紧皱的眉头稍稍舒展开来,伸手,接住了北云珠。

衣袂翩飞,少女纯真的模样一晃入人心。

北云珠整个身子都吧啦在花钰身上,嘴里嘟囔着:“反正是做梦,花钰哥哥就抱着我走吧!”

花钰身子一顿,压住心中的思绪,一手托住北云珠的屁股,一手环住北云珠的腰,在桃花林里游逛着。

因为二人自小便就是这般相处,倒是没一人觉得别扭。

北云珠将头靠在花钰的肩膀上,呼出的热气一下又一下戳着花钰的细嫩的脖颈,让花钰耳尖都跟着微微泛红。

“我跟你说父皇最近忙的要死,整日整夜的不见人影;最近商滁国又来犯北云国边界,我兄长又回到边疆去了;宫里有个宫女跟个太监对上眼了,还成了对食……”

北云珠清脆的声音,不停歇的在花钰耳边响起。明明一直都不喜欢聒噪的花钰,却总是在北云珠这里各位耐心。

听着北云珠略带稚气的声音,花钰心中的烦闷消散殆尽。

“你怎么都不说话的?”北云珠发现花钰只听着自己的话,却什么都不说,气的从花钰身上下来,瞪着花钰说:“我看你是不是去外面学艺学的忘乎所以了,所以都不想我呢?”

花钰看着气的脸泛红的北云珠,眉间温和至极,也不恼,只跩过北云珠的手,牵着她继续走。

本来还气着的北云珠被花钰怎么一闹,顿时马上笑逐颜开。

北云珠跟在花钰身后,踩着花钰的影子说:“花钰哥哥,你为什么这么闷啊?半天吐不出来个字……”

花钰脚下动作一顿,北云珠刹车不住一把撞了上去,娇嫩的鼻尖碰上了坚硬的肌肉,犹如鸡蛋砸上了石头。

北云珠捂住自己已经红彤彤了的鼻子,奶声奶气的对着花钰道:“花钰哥哥……你干嘛呢?”

让北云珠惊讶的是,她看到花钰转过身后就抱住她,紧的都快让她呼吸不过来了。

北云珠本来想开口说些什么的,但感觉到花钰似乎心情很不好,只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

“公主……”

“我在呢。”

“你会一直陪着我的,是吗?”

“当然啦,这是我给你的承诺……”

花钰终于松开北云珠,转而看着她,说:“公主,哪怕披荆斩棘,踏上血路,只要你还记得,只要你还愿意,我便无论如何都会回到你的身边……”

北云珠被花钰郑重其事的语气惊到,只呆愣的看着花钰,看着那双深邃的眸子中装着的满天飞花,还有花下的自己。

段语书从一颗桃花树后面缓缓走出,看着这一幕,挥了挥衣袖,桃花落的更欢快了。

段语书看着将北云珠背起的花钰,呢喃道:“天……就要亮了……”

晨曦中的第一抹日光,洒在北云国的城墙上,一切都开始鲜活起来。

北云国内皇城中,北云珠寝殿。

一排井然有序的宫女们,排着队轻手轻脚的进到内殿。

诗云站在这行人的最前面,手放在腰间呈一字型,脚下动作不停,发间流苏也跟着轻轻晃动。

诗云走向床边,床上的人被床幔遮挡住,无人敢抬头窥看。见床上的人还未醒,便道:“公主,公主,该起床收拾了。”

北云珠吃力的睁开眼,迷迷糊糊的看着床幔,一脸睡眼朦胧的样子。好半会才开口说话:“我梦到花钰哥哥了,他过的好像一点都不好……”

正把铜盆放在地上的诗云听到北云珠的话,手中的布没拿稳直接掉到盆里面。她看了看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在说什么的北云珠,叹了口气。

另一边,花钰如同往常一样在苏醒的那一刻,马上使用灵术将溜进来的青蛇打死。

花钰淡定的将衣服穿上,看着还在睡的北云汕,踢了踢,道:“起来煮蛇肉。”

北云汕一睁眼就看到翻着白眼的青蛇,吓得一把扯过被子,往后靠去,尖叫道:“啊!有蛇!有蛇!”

花钰将蛇往地上一扔就走了出去,也不管北云汕的鬼哭狼嚎。

花钰一走出门,看了眼各色各样的屋子,面无表情的往前走。走了没几步,突然一个身影向花钰袭来,花钰往旁边一躲,冷眼看着地上七窍流血的青年。

不是他没有同情心,而是如果真的要同情他也同情不过来。

“啊!救命!我不想死……我不学了,我不学了,我要回去,要回去!”

又是一个身中剧毒的人从小屋里破门而出。

这一次花钰终于有了点反应,但仍旧是冷眼旁观着。

自从川山开始教他们武艺,哦不对,是法术的时候,就有很多人走了。因为他们脑海中有的只有北云国内的武功,他们不愿意学法术,不愿意毁了自己心中的净土。

留下来的大多是少年,还有少数几个壮年。不过这些人后来也死的死,伤的伤。谁也没想到学法术这么危险,因为稍有不慎就会筋骨全毁,然后活活痛死。

只有十个人挺了过来,其他的不是中途停止了训练,就是死了。

花钰从最开始的惶恐不安到现在的麻木不仁,只过了半年的时间。

花钰收回思绪,瞧了眼冉冉升起的太阳,然后又回到屋子里。正好北云汕已经将青蛇开膛破肚,放在火上烤,便上前接过北云汕递过来的蛇,三下五除二的将东西吃完,然后又出了房门。

在花钰出了门没多久后,北云汕也跟着出来了。而在北云汕出来没多久后,其他小屋的门纷纷打开,所有的人都全副武装的往森林深处走去。

川山给他们所有的人都布了个任务,很简单,却也是很困难。

活着,不管你做什么,只要在这里活着……

在危机四伏的森林里要活下去何其不容易,再加上时不时就有毒物出现在他们的住处,那更是不容易!

所有的人都在为了活下去而拼尽全力。

隐天蔽日的森林中,一片昏暗,看似风平浪静实则危机四伏。

段语书看着一股脑往前走的花钰,只跟在他身后,什么都没说。

“谢谢。”

突然传来的声音让段语书一愣,随即想起来花钰是为了什么道谢的,便回答:“举手之劳。”

一个人待久了,段语书似乎都变得话少起来。

花钰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往前走,脑海中播放着很久前发生的事。

当初刚离开北云国来到这鬼地方,花钰便不习惯的很。不是不习惯没有锦衣玉食,绫罗绸缎,而是不习惯总是在自己耳边叽叽喳喳的人不在身边。

那个时候因为这个神情恍惚,还差点就葬身兽腹。若不是北云汕发现的早,救了他一命,恐怕他现在已经在阎罗殿了。

也是在那个时候,段语书跟他说:“我可以让你见到北云珠,但是只能是在梦里……”

花钰自是知道段语书的能力的,这个时候他也没有心思去防备段语书了,只能答应了下来。

也是因此,他才能在梦中见北云珠一面,只是北云珠却一直以后他是她梦到的,而花钰也没有解释什么,毕竟这件事本来就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小心!”

花钰正在想着事情,突然听到段语书的声音,来不及反应身子就往后翻,一道红色的身影从花钰上空划过。

花钰看的很清楚,那是一条有着剧毒的红花蛇,那蛇从花钰上空过时,竖瞳还呈现在花钰的面前,蛇的红信还在花钰面前晃了晃。

花钰翻身后,望旁边滚过去。好在路上并没有什么尖锐的东西,所以花钰还是没有多大碍。

只是那红花蛇显然是为花钰而来,见花钰躲过,便在空中扭过头又向花钰冲来。

花钰从袖中掏出断刃,这是花钰在一次偶然下捡到的,因为想着可以拿来防身,便把它藏起来了,没想到竟然在这种情况下派上用途。

只是这断刃似乎不够锋利,花钰出其不意的给了红花蛇一刀,但是也只是见它身上流出了一点血而已。

花钰见状将断刃一扔,手开始结花,嘴上念叨着:“天灵灵地灵灵,世界万物听我号令,火来!”

当花钰手上冒出一团火后,那蛇显然有点惧怕,因为它迟疑了。而就是这一迟疑,让花钰有机可乘。

火烧蛇的声音,“噗嗤噗嗤”的在空中响起,那道让人吞口水的气味也散发在空中。

花钰将丢掉到的断刃捡起,放回衣服里,也不看那蛇便往森林深处走去。

虽然他是出来历练,顺便找点吃的的,但是这并不代表什么东西都能被他捡回去。要知道这森林里的生物,十有八九都是有毒的,除了他认的的动物他敢吃以外,其它的他都不敢动。

段语书见花钰还要往里走,耸了耸肩,不想跟过去,又想起了花钰的那个小跟班,心血来潮的想去看看他怎么样了。

而被段语书心心念念着的北云汕,正跟着一群人在狩猎。

北云汕聚精会神的看着那正在厮杀的两头猛兽,白皙的额间豆大的汗缓缓落下,沾湿了衣襟。

那两头猛兽正在打斗,各自用着自己最拿手的招数,或撞或咬,总之是看的北云汕不敢轻举妄动。

就在北云汕准备给猛兽致命一击时,有人推了他一把,而他这一倒竟是直接倒出了安全区。更不幸的是,竟然有条青蛇在草地上,北云汕这一倒,直接是给青蛇送上门。

“啊!”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北云汕将青蛇从自己手上拔起,然后迅速拿出小刀将蛇捅死,这才有机会看那群刚将自己推出去的人。

方才猛兽打斗的地方躺了横七竖八的尸体,那两头猛兽似乎达成了共识,不再撕咬对方,只吞食着那些尸体。

一股冷气从北云汕的心口开始蔓延,北云汕再也不敢停留,马上撒腿就跑。好在猛兽正在吃着东西,并不想去追这小东西,这才让北云汕安然无恙的逃走了。

这一幕敲让赶过来的段语书看了个正着,见北云汕拼了命的跑,也不再逗留,只追着他的背影而去。

北云汕手上的伤口随着他的剧烈运动,慢慢的痊愈了。那只手上光滑细嫩,除了还有个牙印,完全看不出来受了伤。

北云汕跑了很远后才停下,只是看起来完全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有的只是一脸阴沉。

段语书看着北云汕缓缓的坐地上,眼神空洞,不知看向何方。

段语书叹了口气,这一次的学艺,看样子完全出乎北云汕的想象。

是啊!在这些北云人的眼里,只有英勇无畏,哪有胆小怕死。可是并不是所有的北云人都是这样,这世界上任何事物都分两面,有好的就有坏的。

坐在地上北云汕终于有了动作,只见他缓缓将手抱腿,慢慢的将头塞进腿间。

等到再抬头时,段语书看到他眼角处挂着泪。

北云汕擦干眼泪,便装作若无其事的原路返回。

之前本来就是这群人硬要缠着北云汕的,而他不过是看在同是北云人才让他们跟着。只是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那一念之差差点害死他自己!

要不是咬他的那蛇是无毒的,说不定他现在已经死了。死在这个冷酷的地方,也没有人会为他的死而感到伤心。

其实他应该早就明白的,在这个地方为了活下来而不择手段的人,不计其数……

段语书看着越走越远的少年,总觉得他似乎是有什么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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