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破局（二）

陈卫红对潭定乡中学的情况还不够了解，也没有做好准备，不准备在会上说些什么。十点钟，潭定乡中学新任校长就职见面会结束。

送走教办的几名领导之后，陈卫红返回办公室，与等候在那里的廖子兴进行了长谈。

廖子兴的父亲和姐姐都是龙城县另一个乡镇的干部，母亲是龙城县十二中的教师，家境好，个人素质比较优秀，除长得比较帅气外，琴棋书画都比较精通，还爱好武术。这些综合条件加在一起，使得他人气指数较高，在教师地位偏低的时代，经人介绍结识了一个顶替父亲上岗、在一地乡粮站工作的女友。

廖子兴从小在家庭里就受到良好的熏陶，养成谦虚礼让、礼貌待人的好习惯。但是，在骨子里，他却有些看不起身边的许多同事，甚至包括领导，特别是在他交了一个粮站的女朋友之后，这种心理优势感更加强烈。

对于陈卫红，廖子兴表面上谦恭，内心里却是有些瞧不起的，潜意识地认为陈卫红与其他校长一样，没有什么文化，更没有什么追求，个人的家庭也与大多数农村出来的教师差不多，与自己有较大的差距，可能连个像样的女朋友都交不到。认为陈卫红当上这个校长，要么是运气好，要么是有些关系。

根据自己的处事原则，廖子兴准备与陈卫红淡淡而交，按照要求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在心里不准备与陈卫红走得太近。

一番长谈之后，廖子兴对陈卫红的看法有了些改变，觉得他是一个干事情的人，思想上往前进了一步，准备与陈卫红好好合作做事情。但内在的心理优势感依然存在，内心还保持着一定的冷漠，不准备与陈卫红有更深的私交。

晚上，陈卫红把赵奎夫妇、王华刚夫妇、廖子兴、吴明富约在一起，还委托王华刚把廖子兴的夫人金瑞莲一并约了过来，同时把粮站的站长、书记一并约上，组织了一个小范围的简单聚会。

现实中的人都有需求，廖子兴不准备在潭定有什么大的发展，对名利也看得比较淡，家庭环境使得他对经济也不太在乎。但有一点是他想解决而无法解决的，就是女朋友的工作问题。

人往高处走，在偏远乡镇工作的人，最近的目标就是到区所在地的乡镇工作，然后才是县城、地市。廖子兴与金瑞莲之所以还未成婚，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两人两地分居。这事，廖子兴的父母通过一些熟人或朋友，找过潭定区粮站的领导，却一直都没有得到解决。

廖子兴和金瑞莲，也就金瑞莲工作调动的事情去找过粮站的领导。可是，领导却不怎么理会他们，对他们多次邀请吃饭、钓鱼等都一概拒绝，送去的礼物也给退了回来。

确实，区所在地就那么几个岗位，大家都想调来，这样的话，其他乡镇谁呆呢？再有，对一个普通的乡镇职工，一名乡镇教师，或者一个外乡镇的政府领导，对潭定区粮站的主要领导来说，也没有什么影响力，他们确实没有必要买他们的帐。因为管理的面大人多事杂，区粮站的主要领导，除了在开会和检查时与一线职工打个照面外，平日里却没有什么来往。

今天，金瑞莲的直接上级王华刚找到她，请她一起到潭定吃晚饭，使金瑞莲显得非常意外，平日里对自己不怎么搭理的王点长，怎么突然会邀请自己一起去吃晚饭呢？

粮库改造工程，使得陈卫红与原本就有些来往的粮站领导更加熟悉起来，又有王华刚从中搭线，加上粮站的职工子女也大都在潭定中小学读书，接到陈卫红的邀请后，粮站的两位领导高兴地应邀前来。

在潭定区招待所，当金瑞莲看到廖子兴也在时，更是有些意外。经过交流，两人大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坐了一会儿，当潭定区粮站的两位主要领导与陈卫红一起，如兄弟般亲热地交谈着进入雅间时，廖子兴与金瑞莲吃惊地看着他们，心里引起了些震动。.

席间，面对众人的祝贺，陈卫红客气地表示了感谢，随即转移话题，天南地北地乱扯起来，绝口不提工作上的事情。有人有意无意说起潭定乡中学的情况时，社会经验与“田坎文化”都已经比较丰富的陈卫红，随即把话题转移开去。

酒至半酣，陈卫红示意廖子兴和金瑞莲端着酒杯，与自己一起来到粮站两位领导的面前：“X站长、X书记，这位是我的得力助手，也是好朋友，潭定乡中学的团总支书记廖子兴。这位是她的女朋友，是你们粮站的美女，我就不介绍了。因为他们，我们两个单位就是家亲了。我提议，我们一起喝一杯结亲酒，如何？王点长，你是粮站与学校结亲的先行者，来作个陪吧。”

“好啊！”王华刚与邢玉莲端着酒杯走了过来。

“好，学校粮站一家亲，以后，大家互相学习、互相帮助。”粮站的书记高兴地大声说道。

陈卫红抽空瞟了一下廖子兴和金瑞莲，从他们的表情上，判断出自己的目的基本已经达到，知道廖子兴很快将会成为自己的忠实追随者。

随即，桌上的人分成潭定区粮站与潭定乡中学两个阵营，展开了激烈的酒战。

潭定乡中学本学期共有二十名教职工，目前来看，新调入和分配来的四人是自己的基本力量，赵奎和廖子兴已经团结过来，他们可以带动几名名平日里老老实实、默默无闻工作的教师，尹忠全圈子中的三人也比较容易发展为基本力量，算来，支持自己的力量至少有了十三四人，达到了百分之七十左右。

在潭定乡中学站稳脚跟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了，接下来应该做什么、怎么做呢？陈卫红开始思考下一步的行动：一是构建并优化管理团队，发挥集体的力量；二是恩威并施，选准一个突破点打压邪气，树立正气，坚决拆解掉小圈子；三是发挥集体力量，逐步建立制度，用制度约束人；四是以勤工俭学赢利为载体，为老师们提供一些现实的福利，让教师尝到一些甜头。

从这几天的情况来看，赖金文已经主动向陈卫红挑战，以不参会、设置小障碍和提出辞职来要挟陈卫红，想给陈卫红一个下马威，让陈卫红不敢小瞧他。通过前段时间的交流，陈卫红对赖金文有了比较全面的了解，并明白有些狗是喂不饱的，要让它们服帖自己，得先饿一饿它，或者把它打痛，让它知道一点厉害，否则，它会一直眦牙裂嘴地狂吠不止。

陈卫红关于同意赖金文辞去总务主任职务和免去他会计职务的提议虽然没有获准，被迫之下，有些无奈地接受了这一现实，却也没有采纳明树“主动团结”的建议，决定有意冷冷赖金文，必要时碰碰他这棵硬钉子。

二十五号上午，陈卫红去了一趟双江市和龙城县和农贸市场的工地，把事情进行了一些交接。随后将一些生活用品和被盖之类的东西搬到邵珍霞腾出的屋子里安营扎寨。

约摸六点半，陈卫红往潭定街上的供销社餐厅走去。

供销社餐厅的一个雅间里，赵奎与林叶辉、廖子兴三家人正在闲聊，却见陈卫红与潭定区供销社辛主任、两名部门经理一起，谈笑着走了进来。

林叶辉之所以在学校教职工有些威信，能够当选学校的工会主席，是因为他乐于助人，人缘也比较好。而这好人缘的后面，是因为他的妻子。

林叶辉的妻子与他同村，岳父是潭定区供销社的一个部门经理。当年，还是农村回乡青年的林妻经人介绍与已经成为教师的林叶辉相识。后来，林叶辉的当年的未婚妻顶替父亲进入供销社，没有因为地位的改变而悔婚，参加工作后很快成为林叶辉的妻子，并且由于父亲的关系，当了两年保管之后，开始担任潭定区供销社潭定分社的出纳。在物资紧缺的年代，有熟人在供销社是一个了不起的资源，热心的林叶辉为此帮了同事不少的小忙，如购买一些紧缺商品，或者以内部价格购买了一些商品，为他增加了不少人缘。

教师的经济地位和社会地位低下，整个社会还不把教师当回事，供销社的职工在明里暗里表现出对教师的不屑，让林叶辉心里有些压抑，心理因此渐渐地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在面对身边的同事时，林叶辉的心里渐渐生起了些优越感，仿佛自己也成为供销社的职工一般。与此同时，林叶辉也将社会上，特别是妻子单位的同事对教师、对自己的轻视，转化为自己对学校、对校长的不满和抱怨，进而在工作中表现出来，开始对学校的决策、校长以及中层干部们的言行进行挑剔和指责，以此找回一些心理平衡。

林叶辉的言行本来只是一种发泄，却使得一些教职工认为林叶辉敢说敢当，加上他也帮了不少教职工一些小忙，更是使他在学校的影响力进一步增加。当学校成立基层工会选举工会主席时，绝大多数教师投了林叶辉的票，使他当选为潭定乡中学的工会主席。

对于陈卫红，林叶辉有些了解，知道他工作认真上进，教学成绩也不错。在得知陈卫红就任潭定乡中学副校长并主持学校工作的消息之后，心理有些失落，不过心理优势感依然如故，觉得陈卫红这个农村出来的年轻娃儿没有什么了不起，并因为习惯性思维使然，开始明里暗里对陈卫红进行指责和挑剔。

这些消息，陈卫红知道了一些，所以，设下今天晚上这道“鸿门宴”，准备收伏林叶辉。

看到陈卫红等四人进入雅间，林叶辉与妻子楞了一下，赶紧上前，恭敬而热情地上前招呼供销社的三位领导。

“林老师，XXX，你光顾着招呼我们，怎么不招呼你自己的领导？”辛主任不客气地看着林叶辉夫妇。

因为儿媳妇在陈卫红的公司上班，辛主任比较详细地了解过陈卫红的情况，这才发现这个年轻人的能量惊人，惊讶的同时，心里充满着佩服。当接到陈卫红的邀请时，辛主任愉快地答应按时赴约，还按陈卫红的意图，邀请了林叶辉妻子所在部门的经理和供销社分管财务的经理，同时吩咐财务经理，今天晚上由供销社把单给买了，作为给陈卫红的一个见面礼，为供销社与学校的合作打好前站。

听了辛主任的话，林叶辉夫妇这有些尴尬地转身招呼陈卫红。

陈卫红没有在意，客气地回应了两句。

大家坐下之后，陈卫红把主题介绍了一下：“今天天气凉快一些，把大家请到一起坐坐，喝点小酒。”

“陈校长，从某种意义上，你是我们潭定新来的贵客，是我们潭定乡孩子和家长的希望。今天晚上，我个人为你接个风、洗洗尘，也向你表示祝贺，希望潭定乡中学在你的带领下，越办越好！改个时间，我们两个单位的领导班子再一起聚聚，加深一下友谊，为合作开个好头。我提议，我们大家举起酒杯，先敬我们的陈校长一杯。”辛主任举起了酒杯。

席间，供销社的一名主任、两名部门经理都对陈卫红极为客气和热情，其熟悉程度远远超过一般的同事、朋友关系，使得林叶辉夫妇觉得有些意外的同时，对陈卫红的态度很快发生了改变。

这次酒宴，赵奎与廖子兴也有些意外，没有想到陈卫红与区所在地的两个部门一把手居然这么熟悉，不对陈卫红增加了了些敬畏感，看向陈卫红的目光和对待陈卫红的态度，也渐渐地开始改变。

二十六号上午，陈卫红在校园里转悠起来，意外地发现财务室的门打开了，里面有一个男子的身影。

这几天，赖金文一直在关注着学校的动态，在等待陈卫红找上门来求他继续担任总务主任和会计，在等待向陈卫红提出交换筹码的机会，甚至，在等待陈卫红向他屈服。

可是，门却一直没有被陈卫红敲响。与此同时，陈卫红与老师们接触，甚至单独找了谁谁谁的消息却不断传进他的耳朵。

外强中干的赖金文坐不住了，去教办走了一圈，想打听一下消息，却被不冷不热地给碰了回来。于是，只好来到办公室，打开大门，等待陈卫红进来。

谁知，陈卫红却一直没有进来，这让他的心里更加没有了底，却又放不下架子走进校长办公室。

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再优秀的个人也比不过一个团队，特别是在社会分工越来越细的当代，更需要通过团队成员的通力合作才能有效地完成任务、达成目标。

对于陈卫红来说，当务之急是组建自己的管理团队，也就是潭定乡中学的校务委员会。今天，明树在电话中告诉陈卫红，上面不同意赖金文辞去总务主任职务，更不同意免去他的会计职务。当问及原因时，明树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没有回答陈卫红的问题，只是叮嘱陈卫红要注意工作方法，团结好全体教职工。

眼看着开学时间临近，龙城县教育局关于中层干部任命的文件还没有下来，陈卫红等不及了，在请示了明树之后，决定于二十七日上午召开了他到潭定中学的第一次校务会。

随即，陈卫红让赵奎通知潭定乡中学新一届校务会全体人员，于二十七日上午八点半到校长办公室开会。

陈卫红组建的潭定乡中学新一届领导班子成员一共七人，校长陈卫红，工会主席林叶辉，教导主任赵奎，总务主任赖金文，办公室主任吴明富，团总支书记廖子兴。因为整个管理层中没有女教师，考虑到有些工作，特别是对女生的管理，女性教师要更方便些，陈卫红准备在今天的会上提议李华燕担任少先队大队辅导员，负责女生管理。

八点二十，陈卫红来到办公室，发现各处室的门已经全部打开，几名中层干部，有的打扫卫生，有的整理资料。待陈卫红打开校长办公室之后，大家陆续走了过来。

八点半，也就是陈卫红通知的开会时间，陈卫红的办公室到了六人，唯独赖金文不见赖金文的踪影。

陈卫红让赵奎过去通知赖金文开会。

过了五六分钟，赖金文才阴沉着脸进了校长办公室，也不与众人打招呼，独自选了一个角落坐下。

“赖主任来了啊，好，人都到齐了，那我们现在开会。”陈卫红看着赖金文说道。

赖金文依旧阴沉着脸没有说话，办公室里原本轻松的氛围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大家都觉得很是不舒服。

简短的开场白之后，陈卫红让李华燕先行退出，让大家举手表决通过了李华燕就任潭定乡中学少先队大队辅导员的提议。

接着，陈卫红介绍了校务会成员的分工：林叶辉负责教职工思想政治工作和师德建设、违纪教师的处理，负责校园民主建设和财务监管，负责教师福利待遇的落实和勤工俭学工作的领导管理；赵奎负责教学管理和教师队伍建设、教师业绩考核；廖子兴负责全校的学生德育工作、团总支工作；李华燕负责少先队、宣传、文艺、学生社团工作；吴明富负责办公室日常事务、接待、教师考勤并协助勤工俭学项目的具体管理；赖金文负责学校财产、财务管理。

在陈卫红介绍分工时，大家就轻松地与陈卫红“讨价还价”，开些轻松的玩笑。

分工介绍完毕之后，陈卫红开始征求大家的意见。

整个过程中，赖金文依旧阴沉着脸不说话，在陈卫红的再三追问之下，只吐了一句“没有意见”，使得整个会议的气氛再次尴尬起来。

看到赖金文的表现，陈卫红觉得心里有些发堵，干脆不再理会他，按照自己之前的思考，把工作思路简单地进行了介绍，并就几项重点工作开始与大家进行研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