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乡村教师的一天（四）
陈卫红欠缺音乐天赋，开口唱歌更是困难。丰咀村小学连最基本的风琴都没有，音乐课是开还是不开？前两天陈卫红就在思考这个问题，最后决定硬着头皮上，把音乐课开起。可是，怎么上呢？
昨天晚上，陈卫红为此而思考了好一会儿：乐理、声乐、器乐的相关知识，原来的音乐教材上有，可自己却不怎么明白，估计学生也不会感兴趣，就免了。那音乐课上什么呢？就只剩下唱歌，教学生唱一些比较喜欢、同时又具有教育意义的流行歌曲和校园歌曲。按每节课教会学生唱一首歌来计算，一期下来，学生就会唱近二十道歌，在这偏僻的乡村，这也算是普及了音乐。
读师范时，为了练习风琴、口琴，陈卫红在笔记本上抄了不少流行和经典歌曲的乐谱与歌词，为此还专门买了两个硬面抄。昨天晚上，陈卫红翻找出当年的歌本，认真查看了一会儿，决定今天的音乐课上，先教一首比较简单的而又好唱好听的歌曲。经过低声试唱，最后选定《歌声与微笑》。
第二节是音乐课。上课后，陈卫红把《歌声与微笑》的歌词写到黑板上，让学生工整地抄录下来。告诉学生，如果可能，以后准备一个本子并保存好，专门用来抄录歌词。
“音乐是反映人类现实生活情感的一种艺术，是一种有规律的声波振动，它能使人体细胞发生和谐的同步共振，起到细胞按摩的作用，可以提高大脑皮质神经细胞的兴奋性，让人产生不同的情绪体验，陶冶人的情操，促进态度和行为改变。好的歌曲，能够催人奋进，给人以积极的力量。”待学生抄完歌词，陈卫红简单地介绍了音乐对于人的意义和作用，学会欣赏和表演音乐的意义，以及音乐的表达方式等基础知识。
看到学生似懂非懂的神情，陈卫红停止了理论讲述，用口琴演奏了一遍《歌声与微笑》，再用口哨吹奏了一遍，在学们略带吃惊的目光里，开始逐句逐段地教唱。
陈卫红声音的音质不好，唱得也不太准，但学生们完全不顾这些，兴奋地地跟着陈卫红唱起来。
四点四十分，第二节下课时间到。陈卫红摇铃后，回到教室，在黑板上写下了家庭作业。语文作业为抄写生字词、熟读课文，数学作业为加减法计算题十道，两位乘除法计算题各两道。除此之外还有：问爸爸妈妈各一个问题或者给他们讲一件今天遇到的新鲜事，练习五遍今天学的少年拳和广播操基本动作给家长看，唱两遍今天学的新歌给爸爸妈妈听，帮爸爸妈妈解决一个计算问题。后面的四项作业，在第二天早读时间要进行交流展示。
看到这些作业，学生们充满着好奇，纷纷议论起来。
从这天开始，丰咀村小学学生放学回家的路上，响起了欢快的歌声，还有热烈的讨论声。
学生回家后，与家长说起了他们的新老师，说起陈卫红的种种与众不同，言语中满是敬佩与赞赏，甚至还有许多崇拜。
今天，班上还有三名学生没来上学。据捎信的学生反馈，张朝君走人户没有回来，王成兴与瞿泽丽不想继续上学，瞿泽丽已经到城里亲戚家当小保姆去了。
陈卫红详细了解三名学生的住处，决定每天放学后到一名学生家进行家访，争取把这三名学生劝回课堂。因为顺路，今天先到张朝君家。
五点钟，陈卫红与瞿泽勇一起，往张朝君家走去。
“你长大了想做什么？”路上，陈卫红与瞿泽勇聊了起来。
“想挣大钱。”
“别人会直接就把钱给你吗？当然不会！大钱得去挣啊？你靠什么去挣大钱呢？”
“嘿嘿，我还没有想过。就想挣大钱，把我们家的房子重新修一下，给爸爸妈妈，还有我，多买点新衣服。”
“挣大钱得有大本事，大本事不是说有就有的，得靠学习。我们今天读书，就是学习挣大钱的大本事的基础。只有今天学习好了，以后才能挣大钱！”
路上，陈卫红向瞿泽勇了解了这个班原来几位老师的教学方法，以及学校和班上学生过去的一些情况。
二十几分钟后，两人到了张朝君家，只见大门紧闭。
“瞿泽勇，你知道他家的承包地在哪里吗？我们去地里找找看？”陈卫红问道。
“老师，我知道他家的地在哪里。”瞿泽勇与张朝君两家隔得不远，两人经常一起玩，知道他家承包地的位置，随即带着陈卫红来到张朝君家的承包地。
张朝君正与父母一起地里忙活着。
瞿泽勇向张朝君介绍了陈卫红，说明了来意。
张朝君的父母听到瞿泽勇的介绍，赶紧停下手中的活计，走到地边。
“陈老师，辛苦你了，烟不好，将就着烧。”张朝君的父亲掏出一支烟，递给陈卫红。
“谢谢家长，我不会抽烟。”
陈卫红说明了来意后，询问张朝君没有来上学的原因。
张朝君的父亲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我家张朝君的成绩不好，读不走。前两天他舅公过世，我与他一起去帮忙，今天上午才回来。想着学校昨天就已经开学，他也感到学习困难，就不想再读了。同时，家里的活也比较多，他妈妈又有病，干不了重活，需要人手，我们就随他的意，没有强迫他来上学。”
陈卫红的头脑里呈现出曾经看到的一个段子：
一位作家到一个山区采风，碰到一位放羊的孩子。
“小朋友，你好。这是你的羊啊？”作家问道。
“是啊”
“你养羊来做什么呢？”
“卖钱。”
“卖了钱做什么呢？”
“存起来之后呢？”
“娶媳妇。”
“娶媳妇来做什么？”
“生孩子。”
“孩子生来做什么？”
“放羊。”
难道，这些孩子也沦入这个循环？
“你们说说，你们对目前的生活感到满意吗？希望你们的孩子像你们一样辛苦地劳作一生却生活得比较艰苦吗？我想，作为父母的，都希望孩子有更好的出息，以后生活得更好。可是，怎么才能达到这一目的呢？今天，我们家长苦一点、累一点，为孩子创造条件，让孩子多读点书，多学点知识，是孩子更有出息的基础，这些知识，以后终归是有用的。”陈卫红开导着张朝君的家长。
“老师，我们都想让他多读点书，多学点知识。可是，他实在学不走，自己不想再读，我们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要不，老师，你劝劝他吧，这孩子，听老师的话。”张朝君父亲的话语里透露着无奈。
陈卫红走到张朝君身边，抚摸着他的脑袋，拉住他的手：“张朝君同学，我是你们班新来的老师，姓陈，叫陈卫红。还有最后一学期了，我希望我们班的同学一个都不少，全部坐在教室里读书。我希望通过最后一期的努力，有更多的同学能够考上初中。退一步说，即使考上不初中，多读一学期，至少可以多学一些知识。再有，做事都要有头有尾，把小学读毕业，就是一个实证，否则，别人说起时，会说那个人小学都读不毕业，那多难听。朝君、家长，你们说说，是这样的吗？”
张朝君的父母憨厚地笑着，张朝君则低着头不说话。
“老师知道你学习起来可能感觉比较困难。这学期，我们已经调整教学方法，学起来比较轻松愉快。除了语文数学，这学期我们还要学习武术、唱歌、绘画。”陈卫红继续开导。
“张朝君，你不知道，我们陈老师可厉害了，是个武林高手。他上的课，我们觉得很有趣，也不难，感觉一会儿就下课了。今天，我的数学作业全对，得了一百分。”瞿泽勇也帮着陈卫红做工作。
“朝君，你知道吗，通过知识的学习，能够给自己的生活带来方便，能够给身边的人带来好运。以后，如果你在学习中有什么困难，老师和同学都会帮助你的。老师希望你明天回到学校，与同学们一起继续学习，好吗？”
瞿泽勇在旁边添油加醋地把陈卫红这两天的所作所为描述了一番，说得张朝君有些心动。陈卫红也不时进行一些补充和强调。
张朝君的父亲是老实巴交的农民，纯朴憨厚，对陈卫红的家访很是感动，转身吩咐张朝君：“你看，老师这么关心你的，你还有什么话说。你明天就去上学，要好好学习，不要辜负了老师的一番心意。今天，你就不要干活了，一会儿你问问瞿泽勇，教师教了些什么，让他马上教教你。”
“嗯。”张朝君点了点头。
陈卫红再加一道保险：“瞿泽勇，你明天早一点来约张朝君，你们两人一路来上学。如果他不来，你就把他拉来。”
听到这话，几人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来。
张朝君的父亲一边收拾农具，一边示意张朝君的母亲回家做饭。
陈卫红向两位家长强调，一定要督促张朝君明天按时来上学，闲聊了一会儿庄稼话后，准备离去。
张朝君的父亲赶急忙拉住陈卫红，一定要陈卫红去家里吃了晚饭再走，并说张朝君的妈妈已经回去做饭了。
陈卫红一是不愿意给学生添麻烦，二是想回家帮妈妈做点活计，坚决地推辞了。
回家的路上，陈卫红将这一天从早到晚上的经过在头脑里回放了一遍，将存在的问题、将要做的事情进行了梳理。
陈卫红回到家中，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弟弟妹妹在做家庭作业，陈卫红翻看并指点了一下。
欧树芳正在厨房里准备晚饭，看到陈卫红回来，非常高兴。见他准备来帮忙，坚决不允许，再三要求陈卫红去休息。
“妈妈，我不累，做这些事情，我手脚快。”陈卫红说着，一边帮母亲做饭，一边母亲聊起家常。
晚饭后，陈卫红开始检查弟弟妹妹的作业，对错误的地方进行讲解，出了几道变式练习让他们重做。
陈卫红发现妹妹对文学有些兴趣，作文写得也还通顺，考虑在这方面对她进行一些引导培养，打算周末去县城时，给她买两本这方面的书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