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乡村教师的一天（三）
送走瞿泽勇，陈卫红回到教室，在教室后门处随意找了个学生座位坐下，开始思考第二节课起就困扰着自己的问题：如何才能快速有效地提高学生的基本计算能力？是教，还是练？经过反复思考，陈卫红联想到学习游泳、武术、篮球等，无论知识理解得多么透彻，不经过反复的练习，难以形成技能，不能运用来解决问题，遂决定数学教学以组织学生训练为主，一步一步、由易到难地进行训练。为增加训练量和营造氛围，陈卫红决定，要求学生在上学放学的路上，两三人结对，相互出题训练和考核。为及时应用知识解决问题，让学生体验到知识是有用的，陈卫红准备让学生利用一切机会进行练习，如帮助家长计算出售小菜、粮食等农产品的金额，房屋的面积等，由小组长进行核实和统计，将结果填写在教室墙壁上的表格内，以此为依据进行评比和奖惩，同时注意通过抽查进行监控。
想法梳理出来，陈卫红将其写到备课本上后，才回到房间，提着塑料桶，去不远的水井打来一桶水，在充满霉味的房间里，点燃煤油炉，开始煮面条。
草草吃下面条，陈卫红来到教室，准备批阅学生作业。在教室门口，看到几只鸡和两只猪正在教室里活动，把桌凳掀翻了一些，还拉了些粪便在教室里。陈卫红气不打一处来，抓起教室后门处一块坏掉的课桌腿，往外驱赶这些畜牲。
刚把这些牲畜赶到教室门外，院子里就传来一阵骂声：“啥子混帐老师哦，老茅斯，按倒我的鸡和猪打！畜牲不懂事，人也与畜牲一样不懂事吗？它又没有惹着你，你打他干什么嘛？”
陈卫红走出教室，循场望去，只见一名中年妇女，左手叉腰，右手指指点点地，边骂边气势汹汹地往陈卫红班教室走来。
陈卫红止住脚步：“阿姨，什么事情？你骂谁？”
中年妇女继续骂骂咧咧：“谁打我的猪和鸡我就骂谁，我骂不懂事的畜牲！”
陈卫红强忍尊气：“你有什么话就明说，不要这样指桑骂槐。做人要讲道理，教室是学生们读书学习的地方，你看，你的鸡和猪跑到教室里来，把教室整得好脏哦？”
“有好脏嘛？没见过畜牲的粪便啊，告诉你，这是肥料，是宝贝，一会儿我还要来捡拾的。”
“但是，这是教室啊。如果你的孩子在这里读书，你希望他坐在粪便堆里上学吗？”
“我的儿都比你大了，早就不读书了。就你们这样的学校，请他来读都不得来。”
陈卫红强压怒火，继续微笑着：“阿姨，你看，上学期间，你是不是把鸡和猪暂时关一下，以免影响上课？”
“影响你们，笑话！你搞清楚，到底是谁影响谁。你的学生些闹着我，我还没有找你的麻烦的呢。告诉你，这是我家的院子，我的猪和鸡想怎么放就怎么放。”中年妇女用手指着陈卫红，唾沫不断飞溅到陈卫红的脸上。
陈卫红难以忍受，边退边说：“我不清楚院坝是你的还是学校的。退一步说，即使院坝是你家的，教室却是公家的。你的猪和鸡在院坝放，我们或许管不着，但进到教室里，影响我们上课，就要赶出来。”
“原来这院子都是我们家的，这些房子都是我们家的。我在我自己的地盘上放猪放鸡，你凭什么打我的鸡和猪？你不要太欺人上脸了！告诉你，老娘不是好欺负的！你去好好打听打听，看谁敢惹我毛三娘。你这个毛都没长全的小子，地皮都还没有踩熟，就想横行霸道，没门！”
陈卫红感觉这人太胡搅蛮缠，有理说不清，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先英听到吵闹声，赶了过来，拉着中年妇女的手，微笑中带着忍让：“毛三娘，消消气。这是我们学校新来的陈老师，人年轻，不了解情况，你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要生他的气了，先回去歇着吧。”边说，边用眼神示意陈卫红暂时回避开去。
这位中年妇女姓谢，因为夫家姓毛，大家都称她为毛三娘，本名反而被大家遗忘了，是当地比较有名的泼妇。丰咀村村长张宗虎是其后家亲戚，两个儿子一个搞建筑、一个做生意，与一帮社会闲杂伙得比较紧。有了这些背景，毛三娘自我感觉良好，认为自己有权有势，也就经常仗势欺人。左邻右舍和学校老师都不敢或不愿惹她，她也就更加跋扈起来。
看到先英出来调解，陈卫红松了一口气。但听到先英的说话和表示出来的软弱，不由得再次心生怒火。
被赶出来的猪再次钻进陈卫红班教室，陈卫红见状，走进教室，将猪慢慢赶到门口。毛三娘冲到陈卫红班的教室门口，骂得更厉害了，甚至边骂边跳并向陈卫红逼近。
陈卫红看了毛三娘一眼，猛地用力一踢，随着一声惨叫，将这头三四十斤重的猪踢起约两米高，再砰地一声落回地面。接着，快速移步，抓住两只公鸡，稍一用力，将鸡扔到屋顶上。
见此情景，毛三娘不由得怔住了。回过神来后，赶紧去查看掉到地上的猪。
猪在地上翻滚了一会儿，叫了几声，站起来跑开了。
看到陈卫红冷冷的眼神，毛三娘心声寒意，不敢继续耍泼，骂骂咧咧地往回走：“小子，你给我记着，老娘惹不起你，总有惹得起你的人，你给我记着，到时有你好看的。”
见毛三娘进了家门，先英走过来，有些担心地看着陈卫红：“陈老师，你可能遇到麻烦了。毛三娘的两个儿子，都是操社会的。今天的事情，毛三娘肯定要给她的两个儿子讲，他们肯定会来找你的麻烦。我建议，你今天早点回去，到派出所报个案。一会儿，我去找一下村上的瞿支书，让他出面调解一下。”
陈卫红笑笑：“这人实在太可恶了，应该收拾一下。先老师，谢谢你的提醒。你别怕，这些人欺怕硬件，做不了什么。如果他们真要做什么，过分欺负人的话，我也不是吃素的。”
先英见识过陈卫红在中心校的表现，知道他有些功夫，但还是善意地提醒道：“陈老师，你尽量小心点。放学后我就去找瞿支书，把情况向他反映一下，争取得到村上的支持。”
陈卫红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告别先英，进入教室开始批阅作业。
语文作业是抄写生字和组词，难度不大，学生基本能够完成。陈卫红对学生的作业采用百分制评分，在学生书写得比较好的字下面画上五角星，将比较优秀的学生作业选出来，准备一会儿陈列在教室门口，让全班学生观摩学习。
一边批阅作业，陈卫红一边暗自叹气，学生的书写实在太糟糕，优秀作业选不出几本。
陈卫红开始思考对策，在以后在教学中，一是自己要认真规范地板书；二是间周安排一节书法课，教学生练习庞中华的楷书；二是将书法教学和练习渗透到教学和对作业的要求中；三是加强对学生书写的检查和督促；四是组织一次钢笔书法比赛。
数学科，陈卫红一边批阅，一边将有错误或者没有完成的学生作业清理出来，将他们的名字记录在备课本上。粗略统计一下，陈卫红发现绝大多数学生的数学课堂作业都做完而且全对。心里暗道，低起点、小切口，从最基础的计算开始训练，这个办法看来是正确的。
正在批阅作业时，学生陆续来到学校。陈卫红让几名学生抬两张桌子到教室门口的院坝内，将选出的优秀作业翻开陈列在桌上，让先到的几名学生组织后来的学生观摩学习。
下午第一节课是“自然”，小升初不考这门学科，加上该科涉猎的知识面广、难度大、对实验器材和技能要求高，许多教师难以胜任教学，绝大多数村校，甚至许多中心校，这门课程都有名无实，没有真正开设。丰咀村小学也不例外，每学期开学时把《自然》课本发给学生就算完事，学生也已经习以为常。
陈卫红读的是理科，又教了半年的物理、化学和生物，对“自然”的学科知识当然不会有难度，深知这门学科对于初中、高中学习物理、化学、生物，特别是对于培养学生科学兴趣、科学习惯和科学精神的重要性，决定尽量利用身边的瓶瓶罐罐拼凑着，做一些简单的实验，上好这门课。
下午上课后，陈卫红拿出一张白纸，展示给学生，上面什么都没有。之后，陈卫红将从医疗点讨要来的碘酒，用棉签均匀地涂抹到白纸上，不一会儿，白纸上慢慢显现出“神奇的自然”五个大字。这一场景，让学生们惊得半天合不拢嘴来。
接着，陈卫红悄悄地将一个卫生球，用棉手巾包裹好，用火柴点燃。燃烧几十秒钟后，陈卫红吹熄火焰，将手巾展开呈现给学生，只见手巾完好如初。
趁学生吃惊的当口，陈卫红开始引入新课：“同学们，看了这两个现象，你们是不是觉得很神奇？你们知道这其中的道理吗？这就是科学，自然课是科学的基础，我们要重视自然学科，认真学好它。如何才能学好自然学科呢？关键是观察和实验。”
陈卫红在黑板上写下“自然、观察、实验”三个词，接着介绍：“什么是观察？观就是看，察就是想，观察就是看了还得想。实验，就是通过实际、实例、实践来验证自己的猜想是否正确，换句话说，就是做来试一试。英国有个科学家叫牛顿，看到成熟了的苹果从树上掉下来，就思考，成熟了的苹果为什么往下掉而不是往上飞，或者平着飞呢？沿着这条思路思考下去，通过多年的研究，发现了着名的万有引力定律。”
见学生都专注地看着自己，专心致志地倾听自己讲解，陈卫红继续介绍了瓦特、祖冲之、沈括等科学家，如何通过观察和实验来研究科学规律的事迹，以及他们严谨的科学态度、科学精神与伟大成就。
临近下课，陈卫红强调：“受条件限制，我们没有实验器材，是不是就不进行科学观察和实验了呢？不！绝对不能这样。没有条件，我们可以创造条件；没有实验器材，我们可以自己动手制作！同学们，你们一人，或两人三人一组，把身边的瓶瓶罐罐、棍棍棒棒、小刀锥子等，收集起来，找一个口袋或箱子装好，建立自己的家庭实验室。第三周星期一，我要进行检查评比和奖惩。”接着，陈卫红将要求学生准备的基本工具和器材写到了黑板上。
这一节课，陈卫红没有按教材的内容进行教学，而是对《自然》学科进行了概括的介绍，演示了两个有趣的小实验，介绍了一些科学家的事迹，起到了异想不到的效果，让许多学生对《自然》学科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甚至影响了部分学生以后的人生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