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辞别
从潭定乡中心小学出来，陈卫红看看时间还早，随即赶到一地乡中学自己宿舍，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乘晚班车将还剩下的一些家什搬回家去。
马荣平正好搬东西到宿舍，听到陈卫红房间有动静，就过来瞧瞧。
“陈老师，新年好，来搬东西啊。这下你好了，调到区所在地的学校去了。”马荣平热情地招呼道。
“马老师，新年好！哎，兄弟伙，就别取笑我了。可能你还不知道，我是挨整，被调到潭定乡的丰咀村小学，离潭定街上有近十公里的路程，从我家过去，要走一个多小时的田坎路。”陈卫红的回答充满着沮丧。
寒假里，马荣平偶然听到姑父代光华提起过此事，对其中的原因，略知一点。怀着同情的心理，马荣平安慰道：“这样啊！暂时在那里过度一下，过半年重新调出来就是了。好在丰咀小学离你家不远，你可以在家里住。”
陈卫红不知道代光华是马荣平的姑父，听到马荣平这一说，不由得把心中的委屈说了出来：“这件事情估计是陆建忠搞的鬼，他们一帮子串通起来收拾我。哎，我也不知怎么得罪了陆建忠，以后，兄弟们都要小心点，不要得罪了他。”
“谢谢兄弟的提醒，我们以后小心一点就是。”看到陈卫红在收拾东西，马荣平接着问：“兄弟，你今天就要搬东西走啊？”
“嗯，我一会儿坐晚班车走。”
“大家兄弟一场，无论如何，我们今天也要喝一杯。今晚，你就住在这里，明天再走也不迟。”
陈卫红担心陆建忠看到马荣平与自己一起受到牵连，随口撒了个谎：“不了，马老师。我家里还有事情，今天晚上必须得赶回去。”
马荣平见陈卫红坚决要走，只好帮着收拾东西。
陈卫红的东西不多，两人很快就收拾好了。
搬出自己的东西后，陈卫红锁好房间，将钥匙交给马荣平，委托他转交给陆建忠。随后，两人一起，扛着陈卫红的简单行李，往车站走去。
在街上，陈卫红与马荣平碰到了曹子权。
曹子权赶紧拦住两人：“陈老师，搬家了啊？”
陈卫红停下脚步：“曹站长好，我把还剩下的一些东西搬回去。”
曹子权帮着两人把东西放下：“陈老师，感谢你的帮助，上学期曹强的成绩有了些进步。”
“祝贺你，曹站长。曹强上期末成绩进入了全区前十名，继续下去，升入龙城二中重点班的愿望一定能够实现。这主要是曹强自己努力的结果，你们家长的管教有方也功不可没。”陈卫红谦虚地客气着。
“现在还说不准，还需要陈老师的继续帮助。”把陈卫红的行李放好后，曹子权热情地挽留陈卫红：“陈老师，曹强这学期的进步，离不开你的辛勤付出，我正想找机会表示我的谢意。今天，算我运气好，正好碰到你，你无论如何在这里吃了晚饭再走，给我一个表示心意的机会。再有，你这么多东西，乘班车很不方便，晚饭后，我让站上的车送你回去。”
陈卫红赶紧推辞：“谢谢曹站长的好意，心意我领了，我回家还有些事情，就先告辞。这些东西不重，我能带走。”
“陈老师，我还有件事情需要你帮助，你就留下来吃顿便饭吧。事情，一会儿我们慢慢说。”曹子权继续挽留。
见曹子权确实是一番诚意，陈卫红没有再拒绝。
三人带着陈卫红的简单行李，往为民餐馆走去。
曹子权有意落后两步，低声征求陈卫红的意见：“陈老师，你虽然调走了，但我们几个家长，希望本学期你能够利用星期天，继续帮我们辅导一下这几个孩子。如果你不方便，我们用车来接送你。当然，你自己乘车过来也行，相关费用由我们负责。你看可以吗？”
“曹站长，只要你们不嫌弃，瞧得起我，我星期天一定按时过来。至于交通问题，你们就不用管了，我自己想办法解决。”陈卫红爽快地答应下来。
华为民已经知道了陈卫红调动的消息，也收集了来自各方的一些信息，虽然说法不一，但也初步明白是怎么回事。一方面为陈卫红的不幸遭遇感到难过，但另一方面，虽然对陆建忠的为人不齿，但一地乡中学也还算是为民餐馆的一个大客户，也不敢得罪陆建忠。在公开的态度上，华为民保持着中立，甚至有时不得已违心地附和一下陆建忠和吴小刚。
三人来到为民餐馆，华为民正在拣择小菜。曹子权吩咐华为民：“华三，今天我做东，给陈老师饯个行，你给我安排一桌，好点整几个菜出来。一会儿，你也来帮我陪一下陈老师。”
见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做东，华为民赶紧站起身来，恭敬地回答：“好的，曹站长，我一定安排好。”
“两位老师好，先坐着喝会儿茶。” 华为民微笑着热情地招呼陈卫红和马荣平。
“华三，一会儿你去请一下一地小学的罗主任、乡政府办公室的李主任，请他们一起来喝酒，陪陪陈老师。”曹子权安排后，征求陈卫红的意见：“陈老师，你看，还请哪些人一起过来坐坐？”
“把梁银友和林光伦一起请过来吧。”
“好！”曹子权接着吩咐华为民：“华三，再去请一下梁银友和林光伦两位老师。”
“好的”华为民转身向门外走去。
陈卫红突然想起一个人，赶紧向曹子权提议：“曹站长，把王华刚也请来，不知方便不？”
“方便方便，华刚点长，我们也是老熟人了。”
“好，那我去请他。”
“不用，一会儿让华三去请他就是了。”
华为民刚走到餐馆门口，听到两人的议论，赶紧停下脚步：“两位放心，我跑一圈，保证把这些客人一并请来。”
陈卫红不想在街上碰到一地乡中学的教师，也不想碰见自己的学生和家长，就默许了曹子权的建议。
华为民走后，陈卫红与曹子权、马荣平三人闲聊起来。曹子权很为陈卫红打抱不平，征求陈卫红的意见，是否需要通过领导出面来把这件事挽回来，重新调回一地乡中学。
陈卫红把今天的情况简要地说了一下，并说明自己已经答应林茂兴和代光华，服从安排，到丰咀村小学去。
听到陈卫红的介绍的情况，曹子权没有再勉强，诚恳地说：“陈老师，我知道你是一位优秀的老师，是一个耿直人。虽然你的社会经验和教学经验都不丰富，但积极上进，谦虚好学，善于思考和改进，进步很快，教学效果很好，深受学生的喜爱和家长的认同。我先把话说到这里，假以时日，你一定会有大的出息。以后，如果再遇到类似的情况，可以给我说说，我们一起来想想办法。绝对不能让老实人被欺负得太过分了。”
“谢谢曹站长的鼓励和信任，以后，我在许多地方都要麻烦你，还希望你的多多关心和帮助。”陈卫红不知道曹子权的哥哥是潭定区分管文教卫生的副区长，以为他只是顺口安慰，也就没有在意，但还是对曹子权充满了感激。
不一会儿，华为民回到餐馆，与他同来的，还有梁银友和林光伦。
“李主任、罗主任和王华刚过一会儿到。”华为民汇报道。
曹子权、陈卫红与林光伦和梁银友热情地打过招呼，互道新年好。
寒喧过后，林光伦看着陈卫红：“陈老师，那边是怎么安排你的工作的？”
“安排我到最偏远的丰咀村小学，接一个被解聘的民办教师的班。”陈卫红有话语里充满着沮丧，接着简要介绍了对自己的工作安排和初步了解的丰咀村小。
听完陈卫红的介绍，梁银友愤愤不平起来：“他们几个是串起来收拾你，这伙人实在是太可恶了。”
“我前两天才知晓这个事情，随即打电话询问了陆校长。陆校长说，这是区教办的安排。”曹子权介绍道。
“他在鬼扯，他对陈老师有看法，借机公报私仇。这个人，实在太不厚道了。”梁银友的话语里仍然充满着气愤。
“陈老师的事情，我也打电话咨询了区教办的林主任。林主任说，因为区教办的中心实验室缓建，原借调过去的韩老师要调回来，一地乡中学就多了一个人，刚好潭定乡小学差人，就把陈老师调过去了。我正为陈老师能够调到潭定去而高兴，却没有想到是安排到条件艰苦的村校去了。”曹子权的话语里有些惋惜，也有些愤怒。
“陈老师，你去找了教办的领导没有？”林光伦关切地问道。
陈卫红简单介绍了与代光华的冲突和找林茂兴的经过。
“代校长是替人背黑锅，估计他也有难言之隐。”知道一些实情的马荣平，开始替代光华开脱。
“我不想去追究这些事情了，再说，我这样的小百姓，也追究不出个所以然来。而且，追究来也没有什么用。不过，我感觉代校长这个人还不错。”陈卫红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后，开始转移话题：“上学期，我们初三二班真不错，这么多优生拔尖而出，特别是曹强，进步太显着了！梁老师，曹站长，祝贺你们两位！”
梁银友与林光伦分别与曹子权交流了曹强的一些情况，都对曹强升入龙城二中重点班充满了信心。几位教师还分别从不同的角度，向曹子权提了一些引导和帮助曹强拔尖的建议。
“曹强的成绩有了点进步，全是老师们的功劳。一会儿，我一定好好敬你们几杯。” 曹子权高兴地说道。
几人正聊得起劲，王华刚到了，大老远就叫道：“卫红兄弟，过来都不早点通知我一声。听说你高升到潭定去了，还以为你忘记哥哥了。”
陈卫红连忙站起来迎出去，紧紧握住王华刚的手，眼圈有些发红地低声看着王华刚：“华刚哥哥，不要取笑兄弟了，当兄弟的没脸见你了。”
“怎么了，兄弟，遇到什么难题了？调到潭定去不好吗？”
“华刚哥你还不知道吧，我被充军发配到一个偏远的村校去了。”
王华刚有点诧异：“怎么回事，详细地给哥说说。”
见众人纷纷与王华刚打招呼，陈卫红赶紧低声道：“一会儿详细给你讲。”
大家坐定后，曹子权端起一杯酒：“各位老师、兄弟姐妹，大家新年好！现在还是正月，还处于新年阶段，我敬大家一杯，祝大家新年快乐！”众人碰杯后爽快地喝干。
曹子权说明了今天晚上聚会的主题，一是向老师们的辛勤劳动和付出表示感谢，二是给陈卫红老师饯行，三是找个机会，大家兄弟伙聚聚，联络一下感情。并提示大家，多敬陈卫红几杯。
席间，大家在向陈卫红敬酒的同时，纷纷表示安慰，鼓励陈卫红早日走出来。
王华刚逐渐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端起一杯酒递给陈卫红：“卫红兄弟，哥相信你是一个男人，是一个能够经得起风吹雨打的男人。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这点挫折算不了什么。这个陆建忠，心胸狭窄，眦牙必报，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根本就不配做一个男人，这种人，哥哥我是瞧不起的。兄弟，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次的调动，让你早点离开这个小人，也是一件好事，或许你这是是因祸得福呢。虽然目前你的工作环境可能不太好，但我相信，你能克服这些困难，打造出一片自己的天地。明天，你的世界会更广阔。”
与陈卫红干杯后，王华刚端着一杯走到曹子权面前：“曹叔叔，听说曹子文伯伯在区公所分管教育，你把这个情况给他说说吧，看能不能帮帮陈老师。再有，也让曹伯伯了解一下真实情况，不能让陆建忠这种小人继续害人。”
曹子权没有吭声，微笑着点了点头，与王华刚碰了一杯。
席间，曹子权、罗明秀、李明洪几人碰了个头，达成了共识，每周请陈卫红过来给孩子们辅导半天，两小时物理，一小时半化学，每次含车费共付给陈卫红十五元钱。接着，由罗明秀出面，向陈卫红转达了这个意见。
陈卫红高兴地接受了这个任务。
趁众人喝酒的间隙，王华刚端着酒杯，把陈卫红拉到旁边，笑着说：“兄弟，我听邢勇说了你在潭定街上收拾钟大们的事情。兄弟好样的，哥听着也解气。”
“我也是仰仗华刚哥的大名才吓着他们的，否则，凭我这点蛮力，是断断处理不下来的。”
“兄弟，你暂时去委屈半年，暑假期间，哥找人帮你想办法调出来。这个陆建忠，要给他点教训，让他长长记性才好。”
“谢谢华刚哥，你也不要太为难了。”陈卫红真诚地感谢道。
不知不觉，已经八点过了，众人有了七八分醉意，马荣平更是趴在了桌上。
陈卫红端着一杯酒，站起身来：“谢谢曹站长的盛情，谢谢各位领导、家长和哥哥的关心，我实在不能再喝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你们的情，我陈卫红一生都记着。”
“好，那我们就一起喝杯团圆酒，祝陈老师在新的工作岗位上取得新的成绩，祝各位身体健康、工作顺利！”曹子权同意了陈卫红的意见。
王华刚几次要去付晚餐钱，都被曹子权阻拦下来，华为民也在旁劝阻：“曹站长打了招呼，我绝对不敢收你的钱，这点起码的‘一二一’我还是懂得起的。”
八点半，曹子权、王华刚和华为民、梁银友几人，提着陈卫红的行李来到场口上的公路边，经营站的双排座絮车已经等在了那里。众人帮着陈卫红把东西送到车上后，挥手告别。
车辆启动了，陈卫红还在向送行的几人挥手。直到看不见众人了，陈卫红才发现，泪水已经流到了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