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结局
黑色的云中溢出冰冷的雨,随着带着刺鼻气味的风刮过大地。
闪电在天上的阴影中缠绕,刺骨的寒气在风雨中扩散,让整个格兰蒂亚世界仿佛深渊一百七十层之后的冰狱。
站在满地深坑和散落的骸骨之间,乔修亚吐出了长长的一口气,手中的猎龙剑枪化作光芒,分为一对少年少女,他们原本想要恭喜自己的主人战胜一大强敌,但最后却因为这莫名的气氛而沉默不语。
阿尔曼·费尔南德死了,但是西北荒原依然死寂,除却隐藏于深森洞窟中的嗜血凶兽和战士救下的幸存者,如今这片地域仍然没有半点生机。
杀死一位亡灵大统领,什么都没有改变。
“主人……”
萤追随乔修亚最久,知道他的性格,所以在等待了一会后,少女尝试性的询问一句:“你为什么看上去不是很高兴?”
“是啊。”紧跟在银发少女之后,凛也迅速追问道:“主人你杀死了这个亡灵大统领,很长一段时间内就不会有类似的存在过来找麻烦,而且那群幸存者也安全了。”
“不,他不是被我杀死的。”
似乎还在回忆,自己一枪将军神虚影核心刺穿时的手感,乔修亚过了好一会,才用有些无奈的语气说道:“阿尔曼是自杀。”
“自杀?”
无论是萤和凛都呆了一瞬,他们有些搞不明白,是乔修亚出问题了,还是他们出问题了,难道自己捅穿敌人的感觉是假的吗?
但战士并没有打算详细解释这个问题,他只是看了一眼眼前仍有些许残存的能量碎屑,那是名为阿尔曼的存在最后的残留。
杀死一个心存死志的人,怎么能叫杀?就算是阿尔曼在最后的确用出了全力,但是战斗这种东西,原本就是要拼上生命和热血,燃烧到超越自己极限的啊。
或许对于那位将军来说,在堂堂正正的一战中,死在一名他生前一直在追求,却始终无法成为的强大存在手中,就是他这一生最好的归属,他不想像宝石龙王那样留下遗憾,乔修亚不过是满足了他的愿望,仅此而已。
至于为什么这样一位曾经的英雄,居然会堕落到如今要毁灭世界,让万物归于亡者的地步,战士并不了解,他只知道,杀死阿尔曼这一件事几乎毫无意义,西北荒原仍然是西北荒原,它不可能恢复到二十七年前那样丰饶,而格兰蒂亚世界也依旧是濒死的世界,不会因为这件小事而有什么改变。
那三十多个幸存者,此刻一样是无路可去,难道说杀死这么一位亡灵统领,就能让笼罩整个大陆的亡影天灾消除吗?当然不会,所以乔修亚此时的心中,非常沉重。
或许,杀死所有七位亡灵统领,就能拯救这个世界,可他没有多余的时间来干这件事,迈克罗夫大陆的安危,在战士心中比这个世界更加重要。
但……假如一切都结束,第四圣贤传承被七神教会回收之后还有多余时间的话……那么未必不能试一试。
不过最后,他还是发出了一声沉重的叹息。
“走吧。”
叹息过后,乔修亚对自己的武器们说:“阿尔曼虽然死了,但是战斗中他说了不少有意思的信息,其中便有第二统领正在追杀一位龙翼少女的事情。”
在共鸣投影中的那位传承者少女,似乎也有着一对龙翼。
如此想到,战士转头,朝着幸存者们藏身的洞窟走去:“第二统领现在正在往西南荒原的西北方向前进,我认为,他们的信息来源,肯定比我们胡乱的猜测要来的可靠。”
“是!”应和一声,神机姐弟连忙追上了自己的主人。
而片刻过后,用岩石封闭的洞窟,被一个男人打开。
洞窟之外,被狂暴的飓风吹成平滑沙地的荒原中,乔修亚看着眼前三十多位修行着他所开创的呼吸法的少年少女们。
这些绝大部分都年纪轻轻,最大也没超过二十岁的幸存者在数天之前,还是弱小到就算是亡灵统领都无法察觉的存在,但是如今,在充裕的原晶和战斗的磨练下,他们绝大部分都迈入了格兰蒂亚初等职业者的范畴,而天赋卓越如克里特,甚至抵达中等职业者的境界。
他们的潜力都不弱,如果放在迈克罗夫大陆,只要进入学院修行,几年之后便都能成为军队或者是一个组织的中坚成员,进阶黄金的几率也绝不会小,更何况迈克罗夫大陆大魔潮顷刻将至,那时从大气中汲取魔力修行,甚至不会比直接拿着原晶吸收慢。
不过他们生在了格兰蒂亚,这样一个已经没有任何秩序存在的危险世界,他们的天赋潜力被埋没,如果不是遇到了乔修亚,那么就注定会化作一地枯骨。
“我要走了。”
扫视了一眼站的整整齐齐的幸存者少年少女,战士平静的说道:“我不是守护者,我来到这里,是有一件事情要干,传授给你们的修行方法也是我做的一个实验,所以不要感激我,这是公平交易。”
没有在意有些哗然的幸存者,看了眼旁边的洞窟出入口,乔修亚沉吟了一会,然后伸出手,庞大的生命能汇聚,凭空控制着那片区域的泥土和岩石,将其改造成了一个隐藏在泥土砂石之间的隐蔽入口,做完这一切后,他这才开口:“西南荒原依旧危险,不过这个地方很隐蔽,而且方圆数千米内的亡魂烙印已经被我彻底抹除,夜晚不会有亡影诞生,非常安全。没有自己定居点的人,可以来这里居住,而有定居点的,我也希望你们来这里,三十多个人守望相助,比单打独斗或者三五成群要好得多。”
战士又交代了一些事情,这才打算离去,而就在他准备起身朝着西北方向飞行之时,为首的那名少年,也即是突破了白银境界克里特突然开口说道:“那么大人,你究竟要办什么事情?”
金发少年在开口提问之时,紧张的声音都有些变调了,但出于一种急切的报答心理,克里特还是不顾本能的阻拦,强行逼迫自己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
而乔修亚有些惊讶的回头看了眼对方,停顿了一会,他嘴角微微翘起,回答道:“我正在找人。”
“一位红发,背生有龙翼的少女。”看了眼一旁的拉瑞尔,战士加了一句话:“未必比你们大,看上去很年轻,几天前她被传送到了西北荒原,可直到现在我也没有找到她的踪迹。”
他看着眼前一个个皱起眉头,冥思苦想的少年少女,耐心的等待着。
施予恩惠者,也必须要要给受惠者一个回报的机会,乔修亚心中虽然并不觉得他们能给出什么靠谱的答案,但试试又没有坏处,至少能让少年少女们心安些许。
结果,居然还真的有意外之喜。
“我记得,前段时间,村子附近的确有一道幽蓝色的光芒闪烁。”
说话的是一名有些瘦弱的女孩,脸上有一些淡淡的雀斑,此时她似乎陷入了回忆,正在一点一点的说出当时的情况:“那时来自西北方向圣城的商人正好从村子离开了,他们回去的方向,似乎就是那道光芒闪烁的方向。”
“圣城?”
乔修亚感觉自己听见了熟悉的词汇,阿尔曼战斗时零零散散说出的有价值信息中,圣城这个词汇出现的次数绝对不少,比如说在一段时间之后,亡灵七大统领——现在是六大——将会整点兵马,前去攻打守护着圣者之墓的四座圣城。
“嗯,是的大人,就是圣城。”这次不是雀斑女孩说话,而是性格开朗,克里特的青梅竹马拉瑞尔所说,这个少女在听见战士的疑问后,就立刻补充着这方面的信息:“西北荒原原本有接近二十个庇护所,是除了四大圣城外,人类最大的聚集地之一,而且这里有着不少本地特产和原晶石。偶尔圣城那边会派人过来,用食物和其他东西交换特产和原晶。”
其他的少年少女也七嘴八舌的指出了通向圣城的方向,一位学过绘画的少年甚至还在一旁的沙地上画出了一个大致的地图,展示给乔乔修亚看。
“这样吗。”
看了一眼那粗略的沙地地图,已经大致猜出如今龙翼少女究竟身处何方,乔修亚不禁双眼一亮,他大笑一声,语气有些感叹:“没想到居然真的有收获,假如我早点问的话,就不至于浪费这两天的时间了。”
虽然这么说,但却并非是这样,要不是这几天乔修亚救下了这些幸存者,并且给他们修行法得到了足以自保的力量,说不定还没等战士开口询问,知道消息的那位少女就已经死了。
想到这里,乔修亚不由得再次扫视了一下自己眼前的少年少女们,他们的眼中,是终于能够帮上忙的欢喜。
心中一动,战士的脑海中,不由得闪过了一个念头。
或许……等他找到了第四传承者,让七神教会打开回迈克罗夫大陆的时空通道时,可以让这些孩子一起离开这个世界,想来那时已经稳固的通道,足以承载这些人。
但乔修亚并没有开口承诺,未来的事情谁都无法知晓,说不定在找到第四传承者的时候,情况已经危险到没有多余时间逃跑的地步,或许在自己完成任务之前,这些孩子因为各种意外就已经全部死去。
又或许,格兰蒂亚世界还有机会摆脱如今的末日景象,恢复到昔日丰饶秀美的模样。
深深的看了这些人一样,乔修亚告别,然后便腾空而去,朝着圣城所在的方向飞去。
而看着战士所化的光点消失在天际,怅然若失的少年少女们也一点一点的散去,他们并不是要重新回到各自的居住点,而是打算听从乔修亚的建议,从自己的家中搬运一些有价值的东西过来,和这些同样得到传承的同伴一起在这隐蔽洞窟中生活。
而某个残破的庇护所村子,一间被干竭的血痕所覆盖的残破书房中。
厚重的《中央帝国史》被风所吹动,在一阵椅后跌落在地。
书页翻腾,最后停留在了中间偏厚,快要接近末尾一页。
在这一页,编撰者用着古格兰蒂亚通用语那晦涩却优美的笔触,叙述了一位战无不胜的将军的丰功伟绩,他与自己效忠帝王牢不可破的信任与忠诚,也是后世传颂许久的君臣佳话。
而这一页的最后,记载着这位将军最后轻描淡写,几乎是一笔略过的结局。
【屠龙将军阿尔曼·费尔南德】
【中央帝国五百七十二年,战死于叛军组织的一场卑劣暗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