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当然不是……”小姐太单纯,根本不知那些蜚短流长可以将人逼疯。

绦岚秋轻拍她的手,接着又说:“别担心我,我没那么脆弱,你知道的,不是吗?”

她当然知道,跟在小姐身旁十年,她比谁都清楚她看似柔弱,却十分坚强,否则发生这样的事,她哪还能如此淡然?

明白再怎么劝,小姐也不会听,竹儿放弃了,只能疼惜的看着她强颜欢笑,将原本该摆在新房里的嫁妆、衣裳,一一摆放在陈旧的衣柜里。

夏至,在灼灼艳阳的照射下,苍绿的枝叶显得毫无生气,炎热的气候,除了蝉儿奋力的呜叫声外,连一丁点儿的风声都听不见。

然而在这宁静的午后,绦岚秋却隐隐听见远处传来争吵声,那熟悉的嗓音让她秀眉微拧,放下手上的针线,走出房,循着声响而去。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竹儿双手擦腰,瞪着拦住她去路的厨娘。

“没听懂是吗?”厨娘不悦的重复一次,“这儿不欢迎像你这种有着失德主子的丫头,还有,除了三餐外,休想我替你那不知羞耻的主子煮食!”

“那也叫三餐?”竹儿气得大吼,“干硬的馒头、没挑过的青菜配酱瓜,还有清汤白面,这叫‘三餐’?”

若不是小姐要她忍,她怎可能忍这么久?

撇开封竞天不说,光是封府下人的吃食用度就不知比她们主仆好上多少,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在背后把小姐说得难听,甚至联合起来欺压她们,现下就连她想进膳房替小姐煮碗冰糖莲子都不能,这些人简直欺人太甚!

尉娘冷哼一声,“一个不知羞耻的女人还想吃山珍海味?有酱瓜吃就不错了,小心明儿个我只给你们一条番薯,要吃不吃随你们。”

扔下话,厨娘转身就走,进膳房前甚至大力将门给甩上,摆明了不让她进门。

“你——”

竹儿气得浑身发抖,正想冲上前再理论,却被赶来察看的绦岚秋给阻下。

“竹儿!”

“小姐……”一见到主子,竹儿怒火顿时消了一半,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不安,“你……什么时候来的?”

绦岚秋神情平情,轻声说:“来一会儿了。”

那岂不是全听见了?

竹儿懊恼得想咬下舌头,担忧的看着她毫无波澜的脸庞。

“我没事。”绦岚秋淡淡一笑,反过来安慰道:“再难听的话我都听过了,你别担心我。”

她们在这儿也住了近三个月,府里下人眼尖,打从绦岚秋住进观月阁后就猜测不断,又见这几个月来,封竞天别说是踏进来了,连提都没提起过她这个新婚妻子,流言因此传得更加难听了。

有人说她在嫁进封府前就和别的野男人苟合,新婚夜没有落红,爷因此大怒,却又顾及与绦家的交情,才没将她赶出府。

也有人说她是怀着身孕嫁进封府,目的就是想让爷当现成的爹,被爷给识破,才会被赶至观月阁。

还有人说她身怀残疾、性情古怪,和外头所言的温婉柔顺差了十万八千里,爷因不甘受骗,才会视她为无物……

各种流言传遍封府上下,若不是封竞天下令不许将这些流言传出府,她想她早已成了众人挞伐的荡妇,这么说来,她还得感谢他,至少他遵守与她的约定,没让绦府丢脸。

见她当真没有半点不悦及难过,竹儿却更加心疼,忍不住哽咽,“小姐……你为何要这般容忍,你没听见那厨娘说的话吗?那些下人根本没把我们当人看,那些东西能吃吗?你怕暑气,每每到了夏日,都要喝上好几碗莲子汤消暑,可他们……”

一想到挡住她去路的厨娘,竹儿是又悲又气,眼泪不禁落得更凶。

绦岚秋见状,心头一酸,却不是为自己不平,“竹儿……委屈你了,让你同我一起忍受那些冷言冷语。”

她自己受苦不打紧,毕竟这是她自找的,但竹儿不同,她不该和她一同受罪,或许她该把她送回绦府才是……

“小姐!”竹儿哪会不知她心里所想,急忙摇头,“你别赶我走,竹儿不苦,竹儿是丫鬟命,什么苦吃不得,竹儿只是心疼,堂堂绦府的千金大小姐,却在这受那些下人的欺凌……”

绦岚秋不语,在她心中,没有谁比谁尊贵,下人是人,千金小姐也是人,只要是人都得吃喝拉撒,在吃食上头,他们能吃,她当然也能吃,只是……

说不在意是矫情,再怎么说她过惯了富裕生活,在吃喝用度上定是较为豪奢,干硬的馒头、咸得需要配上一壶茶水的酱菜以及没有任何配料和味道的白面条……这些确实让她食不下咽,但她可以忍,只是她很不舍和她一起受苦的竹儿。

没有莲子汤喝不打紧、没有甜食糕点吃也无所谓,至少她得让两人有顿正常的餐食,若封府的膳房不让她们涉足那也无妨,观月阁也有个小膳房,只是久未使用,有些陈旧脏乱罢了,麻烦的是食材……

她出嫁时,封竞天特地要求不需要任何嫁妆,因此她带来的首饰少得可怜,就是全部变卖,也只足够她们撑上几个月,那剩下的时日该如何是好?更别提一年后,她根本没打算回绦家……

看来为了生计,她势必得和封竞天见上一面,哪怕他一点也不想见她。

第2章(2)

“爷,夫人求见。”封府的老总管在书房外通传。

闻言,封竞天顿时一顿,浓眉倏拧,若不是及时想起和绦岚秋的约定,他差点就要喊出“这里没有什么夫人”。

那女人找他做什么?

她打从住进观月阁以来,从没找过他,而他更不可能去找她,要不是府中下人对她议论纷纷,他甚至早忘了这号人物。

“说我没空。”他一点也不想见到她。

老总管为难的看着身旁的绦岚秋。“夫人,您也听见了,爷他……”

老总管姓翁,或许年岁较高,历练也较丰富,知道主子们的事,不是他们这些下人可以随便臆测的,更明白很多事情并非如传言那般,因此他是少数肯恭敬喊绦岚秋一声夫人的人。

“无妨。”对唯一对她释出善意的老总管,绦岚秋十分有礼,微欠身,柔声说:“要是竞天哥没空,我改日再来,翁总管,多谢您。”

她温婉的气度让翁总管更加坚信自己没看错人,虽不知两人之间有什么误会,但他相信自己的眼光,她绝对够资格成为封家的主母,前提是,她必须和爷重修旧好。

“夫人,您先别走。”他叫住转身欲走的绦岚秋,低声说:“爷约莫再一刻钟就会回房就寝,若是您的事儿急,不妨在这等一会儿。”

闻言,绦岚秋双眸一亮,连忙道谢,“翁总管,真是谢谢您。”

来之前,她早猜到封竞天不会见她,翁总管这句话无疑是帮了她一个大忙。

翁总管笑着摇头,“夫人甭谢,老奴已经在府中当了三十年的总管,看得出夫人是位好姑娘,虽不知夫人和爷之间有什么误会,但老奴是真心希望你们能够化解,到时夫人再和老奴言谢也不迟。”

化解?她不禁在心中苦笑。要是如他所言能够化解,那该有多好……

“那么老奴就先行退下。”翁总管识相的告退,留给两人谈话的空间。

“您慢走。”送走他,绦岚秋这才回过身,静静的在书房外等待。

果真,不到一刻钟,她就见里头的烛火熄灭,不一会儿,她朝思暮想的男人便走了出来。

封竞天没想到在门外等候他的人并非翁总管,而是他最不想见到的绦岚秋,这让他甚为不悦,唇一抿,一句话也没说的转身就走。

他的反应让她一怔,尽管心头难受,但正事要紧,于是她挺起胸脯,忙跟了上去。“等等!竞天哥,我有话和你说。”

他依然不理会,甚至加快脚步,仿佛她是什么思心的臭虫,忙着想甩开她。

他身长脚长,不一会儿,两人已拉开不小的距离,眼看他就要回到厢房,急得她加快脚步,在他身后低喊:“竞天哥,你先别走,我有件事要和你商量,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请你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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