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夏依宁觉得不对劲,他为什么没有过来紧紧将她拥入怀里?就算他在众目暌暌之下这么做,也是情理之中,这里都是家人,她们肯定能体会他们久别重逢的喜悦,不会取笑的。

可是他没有朝她走来,甚至没有看她一眼,她只好压抑住激动的心情坐下来,与他们一同喝茶。

他说得很简单,船翻了,他不知道自己漂流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醒来后,不知身在何方,不知道自己是谁,他失去了记忆,全赖某个小镇上好心的渔民人家收留了他,直到他慢慢恢复了记忆,他们还借他盘缠,让他能够回来宁州。

宣老夫人听得惊呼连连,“万一一直想不起来可怎么办?那岂不是永远都不能回来了?我们会以为你已遭遇不测,哪里想得到你是失了记忆。”

宣静宸抿嘴一笑。“祖母,哥哥吉人天相,今次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依我看啊,咱们宣家以后只会更好。”

宣老夫人笑得阖不拢嘴。“你说的对,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都是祖先保佑,景煜,待会儿洗漱后可得去祠堂给祖先们上香,还要告诉你祖父和你爹你回来了,想来这些日子我们几个女人家在祠堂前哭得多了,他们在天上都不得安宁了。”

宣景煜自是应承,“孙儿明白。”

常喜把齐哥儿抱出来了,他像才睡醒,呆呆的,宣景煜抱过去,叫他喊爹,他便喊爹,倒是听话乖巧。

宣景煜露出笑容。“真是长大了许多,竟然会说话了。”

又叙了一会儿,陆氏体恤儿子才历劫归来,要他快回房休息,随即去吩咐厨房炖些补身子的汤,还叫来大总管,府里上下都赏一两银子,她明日起还要去这阵子所有参拜过的寺庙还愿。

因为男主人的归来,府里重新有了生机,夏依宁跟在宣景煜后头回到聚云轩,孩子由奶娘带去睡了,丫鬟知道他们夫妻久别重逢,自然有许多话要说,带上了门便都退下了。

夏依宁觉得他的态度有说不出的怪异,眼眸带着不容错认的冷淡和疏离,这使她心里沉甸甸的,可她又不知道从何间起,心想可能是因为他太累才会如此,她温柔地说道:“我叫人备热水,你先沐浴……”

她想伺候他更衣,他却一拂衣袖不让她碰,转身冷漠的看着她,俊朗的脸庞如大理石般坚硬,眸子如同古井般幽暗。

“你是谁?”

三个字却夹带着雷霆之力,她一愣,诧异地道:“我、我是依宁啊,你不是都想起来了吗?”

宣景煜的眼神依然冷谨,嘴角逸出一丝冷笑。“我从未失忆过,我只是想起了很多事,很多我应该知道的事。”

一瞬间,他如同换了个人似的,她微怔,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可却不安极了。

“还要装傻?”他死死盯着她。“你究竟是什么人?竟敢在我眼皮子底下作戏这么久,甚至还做了我孩儿的娘亲,你把我们一家骗得团团转,把我玩弄在掌心,若不是我想起了前世的一切,你还要作戏到何时?”

忽然之间,她好像连呼吸都没有了,只是宝在那里看着他,除了浑身僵硬,不知要做何反应。

“很意外我想起来了?”宣景煜冷笑了一下,讽刺道:“若我没想起来,你想要骗我多久?一直到我死,都还把你当福星感激?”

她真是慌了,睁大了眼睛。“不是,不是的……”

他眉头一蹙。“先告诉我,你是谁,若有半句虚言,我绝不饶你!”

他面上是过去少有的威严,也不知道哪来的风,吹得她身上阵阵的凉,却发了一身的汗,如罪人似的在他面前僵立着,过了好一会儿,她颤抖着嗓音道:“我是宁儿……”

宣景煜冷冽的目光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宁儿?夏依嬛身边的那个宁儿?”

泪水涌出眼眶,她咬了咬嘴唇,点头。

他的眸色转为深沉。“所以你才会什么都知晓。”

他是在落海之后,脑子受到强烈杠击,这才想起了一切。

当他想起了前世的种种,他恨不得立刻回来杀了千允怀,杀了夏依嬛,可夏依嬛已经死了,如今的千允怀也没有让他动手的价值,他的仇可以说还没有报,也可说已经报了,然后,他想到了奇怪之处,彷佛有只手在推着宣家走到如今的大富大贵之路,那个从中推进一切的人就是她——夏依宁,他的贤妻,可前世并没有这个人。

他越是拼凑记忆,脉络越是清晰,从她代替静宸受伤,到梨山救景扬,撮合静霞和陵王,叫他疏远千允怀,又促成静宸和韩意希的亲事,这一切的一切,很难让他相信只是巧合。

现在她亲口承认了,她是夏依嬛的心腹丫鬟宁儿,他觉得毛骨悚然,他毫不知情,对她推心置腹,还爱上了她,与她生了孩子……

宣景煜瞪着她。“你为何要嫁给我?为何要潜伏在我身边?你有何目的?”

见他眸光好似利剑般刺过来,她的心如被拧绞,猛地泛着疼。

为什么到他身边来?不就是因为爱他吗,他为何会如此问?难道他是怀疑她的爱不成?可是此时的氛围和他的怒气,要她说出因为她爱他,她又说不出口。

她垂下眼眸,双肩微缩,低低地道:“我也不是有意的,我重生成夏家的庶女,事情就变成这样了。”说完,她便紧紧抿住了唇。

她的回答让宣景煜的怒火更为炽烈。“你是要我相信你来我身边是无心之举?”

她真不会应付如此怒气蒸腾的他,急得都快哭了。

怎么会是无心之举,她是因为爱他才会来他身边的,这种话为什么要她说出来,他真的不知道吗?

“不管你有什么目的,如今我知道你的真实身分了,就不会让你得逞!”他压住心底的浮躁,一字一句,铿锵有力的说道:“你休想加害我宣家一丝一毫,为免祖母和母亲发现,我暂时不会处置你,你最好老实安分的待着,若还想使什么诡计,我定不饶你!”

他的眸子清冷如霜,从她身边走过,眼角也不扫她一下,好似一阵刺骨的寒风吹过。

他一走,她的泪就落了下来,感觉自己像是掉进了冰窖里,语凝喉间。

我什么目的都没有,我只是,爱你……

第十九章

新人迎进门(1)

所有人都发现了宣景煜的转变,从前他和夏依宁如胶似漆,如今却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且他不再踏入聚云轩一步,平日就睡在书房里。

陆氏和宣静宸私下问过夏依宁,她只道他失踪的那段日子都是自己睡的,如今与她同房,颇不适应,夜里常辗转反侧,因此暂时搬到书房,过阵子调适过来便会好了,要她们不必担心,陆氏和宣静宸听了便放心了,并未多想。

可是之后宣景煜开始夜不归营,虽然会派小厮回来交代一声,但他外宿的时候越来越多了,外头渐渐有了传言,说宣家少主迷上“百月楼”的头牌清信,还说他要为对方赎身。

宣老夫人常在外面打叶子牌,少不得东家长西家短,也听到流言了,回来说道:“家里只有齐哥儿一个孩子太少了,多纳几个姨娘也没什么,何况又是个清倌,若是景煜真喜欢,那也是好事一桩。”

从前她看孙子和孙媳妇儿感情那么好,以为孙子会像她那没出息的儿子一样,只娶一房妻室,连个妾都不敢纳,以致于让宣家人丁如此单薄,如今孙子有纳妾之意就再好不过了,她觉得多子多孙多福气,只靠一个女人的肚皮还是满足不了她儿孙满堂的心愿。

陆氏则是温言安慰夏依宁,“你放心吧,景煜即便纳了妾,也不会冷落你,若是姨娘敢不安分,我一定为你做主。”

她丈夫只有她一名正妻,她虽然不曾受过姨娘的罪,可娘家兄弟都是一妻好几妾,家里妻妾不合,勾心斗角,她也看多了,她知道多了一房妾室,情况自然会不同,但她相信儿子会有分寸,对外头的野花只是一时的迷恋,正妻才是家里的主心骨,她丈夫也有几次被欢场里的娼妓迷惑,也有人说她丈夫为谁赎身,最后还是没有带回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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