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夜河流蜜
这夜河，流了蜜。
这夜河，淌了金。
这夜河，落了泪。
这个城市的夜河，这个城市的港湾，只属于两个人两颗心，只属于两个漂泊归航归巢的小舟。
林峰和李颖沿着街道往宾馆走的时候，夜色已阑珊，街道已空阔。
“我就回去了，你也好好睡个好觉吧。”李颖在宾馆门口缓了脚步，笑着望望林峰。
“这就回去了啊？还早吧？”林峰看看表，又看看橙黄路灯光晕下的李颖，有些恋恋不舍。
李颖定定地站着，朝他微笑着，“你的表，还走着吗？”
“不走了，智能型的，善解人意型的，复合型的人才，表才。”林峰咧嘴笑笑。
“都是你自创型的。”李颖低声莞尔一笑。
树影婆娑，洒了一地锯齿。
叶片镀着灯火的金。
微风沿街巷缓缓流淌。
爱情故事，都是在夜里渐渐苏醒，在夜河里发芽舒展，在夜河里等着黎明。
林峰拉起李颖的手，“我送送你吧，就算是我来了你这里，也不该让你来送我，不该让你一个人回去。在县城的时候，可都是我接你送你的呀，这个，可不能反过来。不然，我会睡不好觉。”
林峰把旅馆安排在了离李颖家较近的一家，虽然近，也要走过两个路口，拐过一道弯，才能看见李颖家的小区。
李颖点点头，两个人挽着手，往前走。
“你不累呀？二木先生。”李颖轻声询问林峰。
“不累不累，木子女士。不知道怎么了，从见到你的那一刻，不是不是，是从还没有见到你的那一刻，身上就打鸡血了。一点都不累，真的一点都不累，回去了，也睡不着，回去了，也是想着你。你不知道哇，我和大齐曾经从汽车站往西走，走到县城最西边的造纸厂，再走回来。单程就是十里地，来回就是二十里。一走，就到了深夜。那时候，也不觉得累，不知道为什么，有那么多话要说，有那么多关于你的话题。两个男的，两个大男人。如果不说出去，这些话会到哪里呢？长进肉里？说出去了，就都卸载了，就轻松了。”林峰攥着李颖柔软的手，手心湿湿的。
有好多的话，在手的心里。
有好多的话，在眼的波底。
有好多的话，在心的河头。
爱人啊，说出来的，没有说出来的，都请你接收接受吧，我们已分离太久，我们都已懂得了珍惜之中的甜蜜。
“你想上演来回送的镜头？”李颖信着步子。
“你没法回去太晚，你爸爸妈妈会担心的，别耽误了老人休息。”林峰望着街头远处的灯火。
“和你在一起，他们怎么会担心？”李颖弯弯唇角。
“曾经的曾经，两个人，不言分离。曾经的曾经，一个人想一个人，彻夜不眠，烙了一床铺饼。曾经的曾经，两个人，差一点点都成了曾经。有情人，天不负，有情人，天不负啊。”林峰自言自语慨叹。
“哭过了，才是笑，苦过了，才是甜。”李颖右手拢拢柔发，眼波里无限柔情。
“我总也忘不了，在学校的时候，你走进教室的时候，望着我笑的时候，眼底里明明亮亮的含义。总也忘不了，你递给我那张英语练习篇子时候，羞涩的勇气，还有你那种开怀的笑容。我那时候，是不是个十足的书呆子？是不是闷骚闷得不得了的一个人？有一点，可以肯定，一定是个懵懵懂懂的傻小子，不开窍，不懂得，不珍惜，差一点错过了你，差一点就进入了另一种生活模式，差一点，就留下了终生痛楚，差一点，空余了遗憾，差一点，就满世界找呀找后悔药，差一点，就差一点点。”林峰停下步子。
李颖也停下来，眉目弯弯，定定望着林峰的眉角。
林峰拉拉李颖的手，把李颖轻轻搂在怀里。
星星不说话，只眨眨眼。
月牙儿不说话，只是弓着背笑。
天空的穹顶，只有凉爽的墨蓝。
这世界多么美好，这夜晚多么美妙，只为有情人终成眷属，只为爱着的人重又相拥走到了一起。
“我那个时候，就是一个典型的丑小鸭，自卑得不得了，只想着能考上大学，能给自己争口气，能给爸妈争口气，有个出头之日。这种自卑也是有惯性的，到了大学也还有，也还没有扬眉吐气的感觉。苦尽甘来，所有的成功到来的时候，自豪感也都清了零。没有一丁点成就感，一丁点自信都没有，只被动等着别人伸出爱的手。”林峰领着李颖的手，往前走。
“那个时候，我就觉得你眼底都是孤单，你身上有一种带着骨气的气场，这种气场也是有磁力的，让我觉得你的孤单里，有种不服输的坚定，有种坚毅带来的踏实感。那也是一段特别美妙美好的日子，见到你，我就觉得踏实，见到你，我就觉得你是我喜欢的那种类型，这种喜欢是一点一点慢热来的。说不清的感觉，就是越来越喜欢，越来越想走进你的世界，走进你的内心。想陪伴你的孤单，想陪伴你那种坚定。那时候，有好多男生给我纸条，给我信。有约我吃饭的，有约我看电影的。我一直觉得那些文字，带着轻慢轻竿捉摸不定的轻率，他们传递给我的，都不是我想要的。只有你，一句话不说，有点闷，有点冷，有点远，却带着吸引我的磁场，而且越来越强。让我欲罢不能，让我勇气十足，让我变得让那些男生不理解，生怪气。”李颖看看林峰，晃晃拉着林峰的手。
“当初的当初，我想都不敢想，是你的勇气，给了我勇气和自信，让我尝到了有一个温柔的你在身边的甜蜜。如今，都如愿以偿了，你我都如愿以偿了，就差一点点，让我后怕的一点点。”林峰对拥有的这份幸福似乎心有余悸，想攥得更紧。
我欠你一个微笑，曾经。
你欠我一个拥抱，也是在昨天。
那个时候，天青云淡。
那个时候，说出来了，就略显轻浅。
今夜，趁着清风无限，就让我陪着你的华年。
今年，趁你在身边，允许我，柔情无限。
不知不觉，就到了李颖家楼下。整栋楼，只有一扇窗口，亮着暖暖的灯光。
“不用说，我就知道了你家在几层，在哪个单元。”林峰松开李颖的手。
李颖轻轻依偎在林峰怀里，双臂环着林峰，“你多聪明。我的房间在阳面。这家亮灯的是个书法家，每天练书法到很晚。”
“差点走错了屋子。”林峰自嘲地笑笑，“你看你看，我一自信，就会出错。你怎么会看上我了呢？”
“我始终相信最初的第一眼，始终相信你会一直在我身边。”李颖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
“终于到一起了，打死也不再离开你了。”林峰抚着李颖的肩。
“打不死呢？”李颖仰头俏皮地问。
“打不死，也不离开。死不死，都和你在一起。”林峰搂紧李颖。
“以后，我们都不说这个字了。不能说，不让说，不许说。听到了没有？”李颖闭着眼睛，享受林峰的怀抱。
“嗯，早点上去休息吧。”林峰抬起手腕，看看表，轻着声音说。
李颖蹭着林峰的肩头摇摇头。
“再抱着，你都快要睡着了。”林峰笑着，摸摸李颖的头，像疼怜一个怀里的孝子。
“就这么睡了，你就是竖着的一张床。”李颖的答话带着困意慵懒，从林峰肩头钻出来。
林峰不再说话，轻轻搂着她，微合着双眼。
第二天，天空飘起了雨雾，城市像一张朦朦胧胧的水彩画，绿色的街树，灰色的楼群，水亮的街巷。
林峰早早就举着伞等在李颖家的楼下了。
“我们先去吃点馄饨，然后就去大雁塔，再去古城墙，钟楼，鼓楼。明天再去远一点的兵马俑，华清池。行吗？”林峰把伞移到李颖头顶。
“嗯嗯，行行。你昨晚睡好了吗？”李颖望着林峰笑笑。
“睡好了，还梦着你了呢。”
“梦见我啥了？”
“梦见你怀里捧着一大束鲜红的玫瑰，把你的脸映得红红的。”林峰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玫瑰代表爱情啊，看来是修成正果了。”李颖甜甜地笑着。
“那玫瑰的花朵真漂亮呀，株株艳丽，花瓣沾着水珠，晶莹剔透。”林峰欢天喜地，绘声绘色描绘着。
匆匆而过的行人，望他们两个人一眼，被两个人的笑脸，也带出了笑意。
城市的面孔，烟雨蒙蒙。
遇见你，心空里，挂着一弯彩虹。
每一寸时光里，有了你的陪伴，都是晴空。
每一次看到你，心的湖水，绽满了悸动的涟漪。
大雁塔后身，来看音乐喷泉的人，一层一层，一圈一圈，把喷泉广场围得拥挤密实。喷泉表演还没有开始，有顽皮的孝子钻进人群，下了喷泉池子，踩着薄薄的水面，手舞足蹈，欢天喜地，从这一头奔跑着奔向另一头。惹来人群目光的追随和保安的一通斥责。
也有孝子骑在大人肩膀上，手里攥着棒棒糖，安静地等着水柱起舞飞扬。
音乐响起来，水柱纵情起舞，“哗哗哗”的水声带着凉气，带着浩荡之风，袭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