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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 万念俱灰

古月绕过轩辕雪陌,自顾自地进了屋。他放下手中针带,将衣袖拉下整理好后,有些木然地转身看向紧跟而来的轩辕雪陌,说道:“进来坐吧,我去沏茶。”

轩辕雪陌有些木讷地走进屋子,他的脚步像是承载着千斤重量,这屋子里的每一处,都是往日那些欢乐无忧的日子。仿佛间,曾经那些杂七杂八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蝶儿的笑声,初夏对他的无可奈何,他自己对她的死缠烂打……

眼前屋子里的一切仿佛成了一张画纸,被他汹涌而来的记忆毫不留情地撕开。轩辕雪陌木讷的抬起头,周围一切顿时清晰起来。

没有了和他顶嘴的蝶儿,也没有自己对夏儿的无理取闹,更没有夏儿对他的声声埋怨,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只留下空旷的屋子。

轩辕雪陌周身所有的保护物都被无情地剥落,冷风刮在他身上,一向飘逸的长发此刻任风如何吹拂,都始终紧紧地贴在他背上不动分毫。双目空洞无神,绝望而无措的矗立在令人窒息的屋子中,再不复半点帝王姿态。

古月提着茶壶从厨房出来时,轩辕雪陌坐在以前在百花谷时常坐的位置,此刻,他扶着桌上的瓷杯,双眼定然地盯着屋外阵阵出神,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古月走过来在他的对面坐下,将茶杯摆正,沏了两杯茶。

室内十分安静,有一种极其微妙的感觉。古月喝了一口茶后,随着轩辕雪陌的目光看向门口大坝上的樱花树,缓缓的说道:“你要问什么,尽管开口吧。”

闻言,轩辕雪陌终于有所反应,将目光从屋外收了回来,投射在古月脸上,轻声问道:“她是不是真的死了?”

一句话出口,屋内的空气一点点被他寒冷的目光冻结。轩辕雪陌面色平静,可是他越是平静古月就越是心寒。

“血器里的石盘,命链断绝,也就是说,我下的蛊,已经被解了。”没有丝毫掩饰,他就这样坦然回答。因为他知道,知道在这个腹黑冷酷的人面前,无论是谁,都无法逃过他那双眼睛的窥探,与其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还不如直截了当地说了。

“你在我和夏儿身体里种的是血蛊?”声音突然冷冽下来,虽然他知道,知道结果,可他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因为他始终不相信,不相信夏儿是死了的。

看着古月缓缓点头,轩辕雪陌万般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星星点点的泪光从他眼角溢出,他有些哽咽地再次问道:“我体内的蛊毒无缘无故消失,是不是意味着夏儿已经……”说道这儿,他像是被卡住了脖子,停顿了很久,才继续问道,“……已经不在这世上了?”

古月眸光转深,像是身心极度疲惫,又过了很久,他才开口回应。

“血蛊乃是蛊毒之最,天下无人可解、无药可救。它和所有的蛊毒一样,子蛊母蛊,子母相依。蛊虫虽在你们身上,可它的命链刻画在血器里的石盘上,命链断绝,也就证明我种血蛊被解了。而你好好的活着,那初夏也自然是死了。”

平稳低沉的声音在整个房间里悠悠飘荡,他说得极其平淡,像是在讲述一个无关紧要的故事一样。可听在轩辕雪陌耳朵里,却像是千万把刀在刺穿他的心。

缓缓握紧拳头,他闭着眼睛深吸口气,满脸通红,像是用了极大的毅力才将内心那将古月千刀万剐的呼之欲出的冲动压制下去。

“我一直很想问你,为什么会是我和夏儿?百里南浔到底想在我这儿得到什么?”轩辕雪陌眼中正一点点聚集的杀气意味着什么,他不是不知道,可是,他也是迫不得已。

不知道为什么,当轩辕雪陌问完这句话时,古月竟笑了出来。他点了点头,手抚上额心,笑声越来越大,可这笑声夹杂着呜咽,倒更像是在哭。

他笑了很久,轩辕雪陌也没阻止他,一直定定地看着大坝上风吹凌乱的樱花树,静静等待着他的回答。

很久以后,古月终于停下了笑声。百里南浔眼睛都没一瞬,一直定定地看着他。他看见古月的眼角,确实是带着泪水的。

等了很久,见古月根本没有开口的打算,轩辕雪陌方才动了动嘴皮继续说道:“我想了很久,实在想不出我轩辕雪陌是哪个地方得罪了百花宫,我希望知道百里南浔的目的,你们到底想在在我这儿得到什么?”

“血蛊,不是宫主下的令,是我自己决定种在你们身上的。”一如既往的平静,古月浅酌一口清茶,缓缓说道。脊背攀爬住的寒意已经快要将他冻结,他不是感受不到轩辕雪陌危险嗜血的目光,而是觉得,他已经累了。

他真的累了,为之努力了那么多年,总以为这次会成功的,却没想到还是失败了。已经没有办法了,他已经没有办法去留住这世上他唯一一个想要留住的人。

连活着都没有了意义,掩饰这些还有什么用处。

“为什么?”轩辕雪陌的眼神骤然凌厉,他突然“腾”地一下站起来一把揪住古月的衣领。眸子幽深似海,酝酿着毁天灭地的红光,神情阴鹜至极。

他紧紧地揪着古月的衣襟,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轩辕雪陌的眼中无声地酝酿着暴风骤雨,那些日积月累,积蓄已久的怨气和愤怒终于忍无可忍,如同出闸的潮水一般倾泻而出。

他一遍又一遍地问着为什么,往日那张俊逸迷人的脸庞此刻已经完全失去了一贯平静的神韵,薄唇闭合之间吐露出的语调如地狱而来索命的阿修罗,可极其缓慢的语速明显是将字眼从牙缝中一个个挤出,个个饱蘸狂怒,恨不得将眼前的人焚烧殆尽才肯罢休。

“你要什么告诉我便是,我什么都可以给,就算是我性命都一样可以拿给你。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动夏儿?为什么要杀了她?为什么呀?”

轩辕雪陌揪着古月,狠狠地椅着他。古月被摇得头昏脑胀,但饶是如此,他还是目光空洞地无丝毫反抗。

他喧嚣着整个人由疯狂慢慢变得绝望,一点点颓废滑落在地上。他像个孩子一样哭得不能自己,将头压得很低,大颗大颗的泪水滴落下来,瞬间就消失不见。

他狠狠揪着自己的衣角,将额头抵在膝盖上,将自己抓得很紧很紧,似是要将膝盖抓出个洞来。

可他抓得越紧,心中的那份自责就嵌得更深,像是一块寒冰,正冰冻着他的心,好似再也不知如何跳动。

“夏儿一定……一定很害怕,她表面总是看着那样坚强,可她是十分胆小的,怕冷怕黑,怕寂寞,怕失去……当她一个人面临着死亡时,她一定是害怕的。”

这样一个冷酷孤傲的男人,这样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男人,这样一个没心没肺的男人,如今这样落寞地坐在地上嚎嚎大哭。他数着所有初夏害怕的东西,他想着她一个人面对死亡时的恐惧和孤独。那么胆小的夏儿,那个他说过要守护一生的夏儿,他却失言了。

是他一手造成的,他如果早点发现母蛊在她身上,他定然用尽一切办法,哪怕是自己遭到自噬,不要这条性命,他也会奋不顾身地解她身上的蛊毒的。

总会有办法的呀,他现在不就活得好好的吗?如果他早点发现母蛊在夏儿身上,他必然豁出性命也会去救她的。

就算是不能救彼此性命,至少他会一直陪在她身边,让她不会那么地害怕。

“啊——”

一声尖叫划破夜空,说不出的诡异阴森,似是远在天边,也似是近在咫尺。

一直淡如青云的古月,此刻眸子却动了一下。那声音似一根尖针,实实刺进了他的心口。痛,如三魂七魄被打散了一般,绵密而没有穷尽。

他“腾”地一下从椅子上弹起来,定定地看着屋外,呢喃了声“蝶儿”。

说不出那是一种怎样的眼神,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他此刻的怅然若失。

这一声还未消失,又是一声尖叫接着传来,古月的脑子被这尖叫声瞬间穿透,它们就像箭雨一般绵密地朝他袭来,让他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他一个闪身便消失在了屋内,速度快得惊人。

轩辕雪陌终于在这一声接一声恐怖的尖叫中回过神来,古月的快速消失,令他有着片刻的惊讶,他不是不会武功吗?

他的脑中飞速回想刚刚古月走的时候,好像唤了一声“蝶儿”,难道蝶儿遇见了什么危险?

来不及多想,轩辕雪陌也是一个闪身飞快地追上前面那个身影。

当他赶到时,石室的门大开着,他惊讶在这里生活了那么久,他居然不知道这里还有一个石室。可让他更惊讶的还在后面,当他进去后,他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现在所看见的。

古月浑身湿透,冒着寒气,他站在齐他腰际的寒水中,就连头上每一根头发都冒着冷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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