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大闹海州

从前的每年四月初八,是海州府逢“白虎山”庙会的日子。当然这个日子已经上千年了,年复一年。

这个庙会,非一般的庙会,它的名气特大,规模更是特别的大。正式会期,正好是五天。而且,在正式逢会的前三天,街市就人山人海,车马难行了;那些馒头铺,煎饼铺,包子铺,烧饼铺,海鲜铺,也全在热气腾腾的气氛中开业了。

此时此刻,不光是大小客栈爆满,就连府里的各种棚子和城外村里的各种小毛房、看瓜的小屋子、看堆的小屋、看坟的小屋,也都住满了人;有的找不到房屋住的,干脆利落地在河堤边搭起小房住。这些提前来的人,近的几百里,远的是千里之外。这些人中,他们来自大江南北,黄河两岸,天南地北,四面八方,全国各地。口音也是南腔北调,各式各样。

连云港海州白虎山庙会所以这么兴盛,是因为这里是《西游记》里孙悟空的老家和孔子、徐福的事迹太出名了,还这里是秦始皇常来游玩的人间圣地的因故吧。另外,会名因城边有座白虎山而得名。据传,此庙会的大名,还是当年秦始皇给起的呐!

现如今,这里已是开春后最好玩的地方,更是人们做买卖的天堂。在这个庙会上有内地来看大海顺便赶会的,有到孙悟空老家看猴孙顺便赶会的,有学当年孔圣人和秦始皇登山望海顺而便赶会的,当然真正做生意的人也是大多数。

朐阳门前的大广场上,用棒、板、席、搭成个个戏棚子。那戏台上,锣鼓喧天,《孙悟空三打白骨精》和《仲八闹海》、《徐福东渡》等戏正唱得正欢,戏台下边,你拥我挤的观、听众是里三层、外三层的一大片,非常热闹。

街道里要比街外规范多了。大小店铺,都粉刷一新。除了固定的门面外,又出了一大些大小地摊子,什么卖虾仁的啦,卖咸鱼的啦,卖大枣的啦,卖对虾的啦,山珍海味样样俱全,密密麻麻一大片。从会上的里里外外这种热闹的景象来看,还真象个“天平盛世”。

鼓楼门口,在那凸起的小巷边上,有一个挑着两个大木水桶卖盐卤的酗子。他的面前头,买盐卤的排成一大队。

一个着一身破衣服的老大爷,端着一个大碗来到他的面前:“小老板,帮我装上一碗要多少钱?”

“大爷。”卖盐卤的看了一下碗,又看了一下老大爷,“你端好碗,等我给你装满了看着给吧!”

过了一嗅,一个穿金戴银的阔少爷来到了摊前,从狗腿子手上拿过一个大脸盆:“小家伙,小夸子!给老子快点装满这一小盆,快!”

“这个……”卖盐卤的瞟了这个阔少一眼,慢慢腾腾装了起来,不几下子就装满了。随后他向阔少说,“二吊九”

“小夸子,你他奶奶的怎么这么贵?”阔少嘴里不干不净。

“哗啦” 一声,卖盐卤的把盐卤又倒回大木桶里,把脸盆扔了过去。瞪眼道:“不卖!”

“看钱不知挣,赣榆的小夸子就是呆。”阔少被顶了一下,着起急来,“老子我有的是钱,快给我把盆装满!”

“嘿嘿!”卖盐卤的一阵冷笑,“有钱到别处买去,咱没工夫同你多啰嗦!”

阔少见卖盐卤的膀粗腰圆一身肌肉块,并非是善茬,只好说句大话溜走了。

接着,一位讨饭的老太太端着一个破水瓢凑过来:“小老板!打上这半瓢要多少钱?”

“不贵。”卖盐卤的用抹布擦擦手接过水瓢装起盐卤来。装满后,朝那讨饭人端过去说,“大娘,端走吧!”

老太太接过水瓢仔细看了看,只见这盐卤香鲜味扑鼻,真是正宗的赣榆货,说道:“这货真好——要多少钱?”

卖盐卤的小家伙说:“不要钱!”

老太太觉得过意不去,只好说了一些感谢话,又仔细地打量了一下,便端着成盐卤的水瓢走开了。

这位卖盐卤的,是不是宋继柳?是的!

如今,宋继柳这个离开父母的穷小子,已快长大了。

今天,继柳趁田大爷去看病的机会,头一次单独一个人赶会卖盐卤。李大妈为了他早起赶会,起早蒸了几个粗麦面掺玉米的馒头。继柳就着咸老白菜帮子吃了两个馒头,又喝了一大碗白开水。生怕在外边吃东西要花钱,又捎上三个上了霉点的煎饼、一块咸白菜,挑起盐卤担子上路了。

李大妈知道,田大爷那种“惹祸不怕祸大”的坏毛病,如今已经传染给了宋继柳。

所以,在继柳临出门的时候,她是千叮咛,万嘱咐:“继柳啊,虽说我不是你亲妈,但我可把你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啊!乖孩子,眼下这个世道是没有咱们穷人说话的地方的,你头一次自己出去做生意,万不可惹是生非呀!”李大妈怀着十分担心的心情追出庄子:“继柳啊!万事都有要‘忍’字当头,小不忍就会出大事,遇事都要躲着走……”

李大妈这些话,被北庄的徐允夺正巧听见了,徐允夺凑过来逗笑说:“俺师娘,干什么这样不放心?”

“俺就是放不心呀!”李大妈笑着说,“世上没有一个不担心自己儿子的,一时嘱咐不到就有可能闯祸、吃苦头!”她说完,眺望着继柳远去的身影笑着自言自语道,“才几天的工夫呀,能当大人用了!”

宋继柳挑着俩大桶盐卤走的飞快,脚下发出有节奏的沙沙声,肩膀上的扁担有节奏地唱着美妙歌曲:“吱啦,吱啦,吱啦……”

继柳在扁担那动人的“歌声”中来到了庙会上时,会场上所有的摊位都被占了。他见自己的俩桶没处放,便向一个卖咸鱼的说:“老板,帮一下吧!”

“不好意思。”又向右边的一个卖海带的说,“大叔,生意可好吧?我过来了,打扰你老了,真不好意思!”卖咸鱼的和卖海带的都向两边挪了挪,腾出了一小块地方,让继柳下好放下两个桶。

正当继柳给一个大姑娘打卤的时候,突然街上连挤带拥乱开了,只见南边来了一个骑洋自行车的。还有几个歪戴着破礼帽的跟腚狗,架着一个大姑娘,连拖带拽跟在车后。在姑娘后头,四五米的地方,还有一位又哭又跑的老大爷。

继柳仔细一瞅,有些面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面。又见,一位老大爷顶着满头泥土,跟在后边不顾一且地追着,并一面大哭着,大骂着,大喊着:“你们这些狗杂种!叫驴操的!天打五雷轰的坏种!为啥抢人家闺女呀?”

这时,人们都愤怒围了上去,议论纷纷,大骂出口。

宋继柳听到那姑娘的凄惨哭喊,真如万箭穿心,十分疼心。那位老大爷无奈的求救声,使他火冒三丈,双眼喷火。他着急地在心里说:“缴获武大郎的那枝手枪没带来,真是太可惜了!”正在这时,他一转脸望见了装煎饼和飞刀的小包,心里说“好,就先用它们,也让它们开开洋荤!”

接着,继柳把小包一提,随手拿出飞刀,就要甩出去。正在这时,李大妈苦口婆心的话语又在边响起,心里又为难了起来。正当他犹豫的时候,人贩子抢他的惨景,突然出现在他的眼前。同时,田大爷的一句口头语,也在他的耳边响起来:“不为名不为利,救人于水火,才是真好汉!”这就促使他更加仇恨坏人了,下决心要“修理,修理”这帮坏家伙!

继柳不顾大家伙的好心相拦,东闪西躲钻进了人群,向那“恶霸”径直奔去。他已不是孝子了,他知道这么干的后果。他的认识是:怕狼怕鬼别到乱坟岗去玩耍,要想吃肉就别怕杀生;见死不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只要能除恶扬善,我宋继柳就是搭上这条命也是值得的!

继柳边走边想,竟跟那大坏蛋碰了头。这真是冤家路窄,他双手一掐腰,怒发冲冠地质问道:“你抢人家大姑娘干什么?”

那头上生疮脚下淌脓的大“恶人”,用狗眼一瞄拦车的竟是个乳味未干的大孩子,就没有放在眼里,还想利用这个诚露个大脸。因此,跟腚狗们要上前按住继柳时,他摆了下手止住了,然后他趾高气昂地向继柳挑衅说:“好小子,你是不是要管管这个闲事了?”

“大爷我管定了!”

“好!我乔二这个人向来是明人不做暗事,我抢她就是因为她的长相好,我要她给我当小老婆。”

围观的百姓,无不怒目而视,恨不得生剥了这个大坏蛋。

“你要是再耍无赖,就消灭你这个畜生!”

“好一个不知死活的徐蛋!你是厕所里打火把——找死(屎)!”

大狗一叫,小犬汪汪。众狗腿子都虎视眈眈地向前扑。可他们还没有来到近前,继柳一个旱地拔葱飞了起来,在半空中右手一挥,一支飞刀刺人乔二的右大腿里。只听得妈呀一声嚎叫,那堂堂“乔二老爷”一个狗吃屎栽下车来。

一场恶斗开始了。

围观的人,有的为宋继柳这么干而高兴,有的怕继柳打不过坏蛋,也拿起家伙加入了战斗。如今宋继柳的功夫已不是一下两下子了,他在一些看事不服的人们的帮助下,握紧双拳一阵猛打,不一会儿便把跟腚狗们全打趴下了。

那些混蛋们,全成了小继柳手下残兵败将。有的头上挨了一个勾拳,拼命地嚎叫着,抱头鼠鼠窜了;有的挨了一个直拳,门牙都被打掉了,一边用手捂着流血的嘴,一边玩命地快跑;有的被继柳横扫了一腿,鼻子摔破了,鲜血流个不停,而他什么也顾不上,只顾一瘸一拐地逃命了。

到这时他们无法无天的本事全没了,尽显落水狗的丑态。这些鼠类在街上比兔子跑得还要快,赶得鸡飞鸭窜,尘土飞扬;在赶会和看热闹的人群中,讥笑声,嘲骂声,一浪高过一浪。

“这个狗日的早就该被这么样收实了!”

“这就叫着他没吃过好亏,这一下有他好看的了!”

大家伙一面嘲笑抢人的大坏蛋,还一面对宋继柳的这一举止给予极大的好评:“那卖盐卤的还真不错!”

“这才是真正的好人、好汉!”

正当那落难的父女刚挤到继柳跟前,赶会的人们唿啦一下围了上来,把宋继柳圈在了正中。

一位老大娘把一大捧熟花生送到继柳的手中:“好孩子!这一下可为咱们老百姓出了口大恶气!”

一位挎着满满一篮子虾仁妇女拼命地往里挤。虾仁都挤撒了大半,她也管不了,还是边挤边大声地说道:“让一让,让一让!让俺看一看这位少年好汉!”

正在这时,挨了揍的“乔二老爷”又纠合起一些虾兵蟹将来报复。人们见恶狼扑来,快速散开了。可是,方才因人太多而靠不近宋继柳的落难父女却面不改色地凑上来了。

这父女二人,不是别人,就是那位帮助宋继柳和伏在荣逃出人贩子魔掌的王小麦和她的老父亲。现在他们父女过着乞讨的生活,住在一个离村子很远且吊死过人瓜屋子里。王小麦不是叫人贩子带走了吗,她怎么到这里的?这要在后边介绍。

其实这时王小麦已经认出少年好汉宋继柳,可是宋继柳并未认出王小麦来。这主要因为:一来宋继柳一直把主要的精力都集中在那些坏人的身上,跟本无心思去注意那姑娘是什么样子。现在,他正盯着那些如狼似虎扑过来的坏东西,只见那不知轻重的父女凑过来,心里万分着急地想:“唉呀!他们怎么还不快跑走?”

“我是……”

“你是个大头鬼!快走!”

王小麦一张口,就被宋继柳堵了回去。可她还不死心,又大声地说:“我就是……”

“徐蛋!快,快,快跑!”

“你可要……”

王小麦刚说半截话,又被宋继柳打断了:“你们不用管我!就这几个毛毛虫奈何不了我的,请你们快离开别妨碍我打坏人!”他见那父女还愣着不走,用左手一指扑来的亡命徒,向他父女发起大火来,“你们还不快逃?给我快走!”

王家父女望望快到跟前的虎狼,再看看宋继柳这个昂首挺胸握紧双拳的少年汉子,敬佩之情立马生出,双目充满泪水。他们犹豫一下,只好把心一横,逃走了。她们一走,宋继柳如释重担,心中高兴地说:“我既然管了这闲事,今天就要管到底,杀他个人仰马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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