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0五章 敌怀鬼胎

宋继柳和徐允夺、吴广善、皮永新、王辅一、鲁永才、孟宪爽和中口夫妇、山口姐弟等武工队员,一起雄赳赳地向前走着,他们是到新海连特委临时所在地,也就是八路军山东军区的滨海军区所在地接受任务的。他们快速地来到了赣榆县西部山区夹脚的窦洪爽村,一间大院子门外,被几名哨兵挡。于是皮永新上前同一哨兵说:“小同志,请帮忙通报一声,就说宋继柳到了。”

只见这个只有十七八岁的哨兵一脸吃惊的样子,上下打量一下皮永新和宋继柳他们说:“怎么可能?就你们这几个人的样子,还宋大队长呐!你要是宋大队长的话,我还是谷首长呐!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不许瞎说!”

屋子里谷牧部长正在向陈司令员说工作,他们一边聊着,还一边看着地图。几个战士在一边忙着手中的工作。只听院外的宋继柳说:“协马的狗眼看人低,我都宋不是宋继柳谁是?你这个小家伙怎么可以这么说话?谷部长就是你这个熊样?”

“怎么回事?老宋怎么发这么大的火,怎么还不进来?真是反常!”陈士榘轻轻地说道。

“可能让几个新后给拦上了,这几个生瓜生呀!警卫员放下手中的活,快去把他们接进来。”谷部长向一边正倒水的小同志说道。

“是!”一警卫员答着跑了出门。

“军统”大特务王一在稳稳当当地坐在主位上,威严的目光缓慢地移过众人的脸,迎着汽灯的亮光,上了胡蜡的日本式男子发形闪着乌亮的光彩,敲在右腿上的左腿的,来了一个短促有力的踢打。人们都很熟悉王一在的这个动作和这个“二郎腿”,这是王一在当上了少将之后养成的习惯动作。虽然是故作姿态,也是能提高某些效率的。起码,王一在是这样认为的。这也不能全怪她,当时的社会就是这种现象,也就是小人得志的普片现象。

坐在这样一个戒备森严的院落里,面对着王一在这样一个强有力的“女强人”,环绕着他们的是雪亮耀眼的汽灯光辉,给人以坚硬厚重之感的红木家具,喝了几口浓茶,抽了一支香烟,几个幕僚人物的紧张心情渐渐平定了下来,仿佛是摆脱了一场恶梦的困扰,又开始鼓起了面对现实的勇气。

终于李逵先开口了。他扼要地把近期情形说了一遍。

王一在注意地听着李逵的叙述,既不打断对方的话,也不示什么,脸色平淡,毫无表情。当李逵把话说完了,刘队长张了几下扁阔的嘴巴,试图补充些什么的时候,王一在那平淡的脸上才闪过,一抹厌恶的神色,毅然一挥手,制止住了刘队长,把脸转向三小头目,问道:“事情就是这样了。请问诸位有什么高见?”

几个小头目互相对望了一眼,没有人立即应声。沉默了一刻,吴用扯起他那副尖细的嗓子,怨声怨气地说道:“王将军早就说过,藏马没有皇军大部队驻扎,各路武装乱插旗子,乱抢地盘,蚁聚蝇集,瞎碰乱撞,早晚要成为是非之地。你们看,果真应了她的话。八路军就是善于钻空子嘛。”

“王将军大有见地。”刘队长点点头,顺手把半截香烟捻熄在景泰蓝烟缸里,显出一副愤慨的样子,接着说,“加上共产党地下特务的活动,容易从内部出问题。内忧不安,必有外患呀。”

王一在见吴用和刘队长故意兜圈子,不肯瞬确表示态度,心里老丈的不悦,然而却又不露声色。过了一嗅,王一在才说:“诸位,现在不是埋怨的时候,往者不谏,来者可追,应该有相应的对策才是。就大局而论,我们同属特务系统,有责任制止土八路的进攻,以免有碍我们对全国的接管。拿彼此利害关系来说,应当风雨同舟,和衷共济。对共产党八路军的野心,究竟有些什么打算,诸位不妨坦率相告嘛。”

“是呀。”李贤斋接上来说,“从今天的情形来看,这支八路军的来头确实不善。陈士榘自己也承认这一点,他们要在这里落脚生根。我们若是优柔寡断,观望不前,到头来,必定反来自身不保。”

“自身不保。对,对!李长官这话真是警绝之至,警绝之至。”吴用椅了几下脑袋,接连拍了两下大腿,直视王一在,以一种猝不及防,使对方无可回绝的口气问道,“听二位的意思,王将军是决定请小日本的细川忠康中将派兵,‘扫荡’八路军了?”

“对。我们有这种考虑。”王一在毫不回避吴用那直视的目光,断然地回答。“为了我们的事业,为了山东的安全,看来,我姜毅英是义不容辞了。”王一在说到这里,词锋一转,也用一种使对方无可回绝的口气说,“忠于党国,忠于乡里,这是我们军人的本分。我想李司令也该不会纵容八路军胡作非为,袖手旁观的吧?”

“呃,呃。”吴用被王一在反手一将,倒有点被动了。他眉头皱,老鼠眼滴溜一转,满脸堆笑地说:“ 鬼子细川忠康中将司令官;辖第四十七师团、独立混成第五旅团、独立步兵第一旅团等坐镇济南,一向很得民心,各路手下也莫不惟命是从。”

王一在犹豫着:“这个……”

“将军先生!”吴用轻轻而又软中带硬地说,“您只要张张嘴劝劝,对付这里的八路武装,我看是必操胜券。”他又转向丁队长,寻求对方的支持,“丁兄,您以为如何呢?”

“吴参谋长说得对。”丁队长应和地说,“天时,地利,人和,军统的姜将军全占优势。就八路军滨海军区这点人马,那是不堪一击的。”

“哼,哼!二位不觉得过于乐观了吗?”王一在略带讥讽地冷笑了两声,“对付共产党八路军,不仅要精明果断,而且要胆大心细。没有绝对的压倒优势,那是决难得手的。如果只依靠日本人,万一有什么闪失,不光小日本受苦,也要牵累大家。八路军来势凶猛,覆巢之下,必无完卵啦!”

“哪里,哪里。我们一向钦佩姜将军的料事用兵,哪能会有失算呢?”吴用连连摇头,“至于说覆巢之下,必无完卵。这不过是王将军故作惊人的险语罢咧。”

“诸位!”王一在突然凌厉地一喊,震住了吴用和丁队长的笑声。她柳眉一拧,断然地摊牌说:“我们正面临着严重的时刻,局势不许我们再有任何的犹豫。我王一在请诸位前来,为的就是共同决策。诸位都是李信斋的得力臂膀,足以指挥手下守住藏马县。金某只问诸位一句话,你们说,究竟该怎么守法?”

“那好哇!王将军既然勇于为大日本效力,我们怎能落后。”吴用爽脆地说,“日照与藏马县仅是几步之遥,就请王将军代表军统叫小鬼子先打头阵。我们李部从中配合。”

“敝人也从北线配合行动,一定会杀他们土八路一个爬不起窝。”丁队长迅速瞥了一下吴的脸色,也摆出一副毫不含糊的姿态。

丁队长和吴用开始推推诿诿,等王一在一催,想不到却又如此爽脆地表示了态度,这反而加重了王一在的戒心。她略略迟疑了一下,把脸转向李贤斋信斋问道:“还没有听到李司令的高见呢?大家还是少说几句吧!”

李信斋一直闷头在喝茶抽烟,默不作声,象是在考虑着自己的心事。经王一在这么一问,他才抬起头来,慢腾腾地说:“诸位既然如此急公好义,兄弟当然带头迎敌。不过,事关重大,兄弟想劳驾王将军请青岛的小鬼子支援一下,才能万无一失。”

“李司令说得也是,可有一些事也不是太好明说的。”王一在借梯下楼了。她一推面前的盖碗,站起身来,作出送客的表示。也许,她真的有些不大耐烦的了。

“谢谢夸奖!”李信斋拍马道。

蓦然,王一在面色一沉,扫视李信斋部核心人物,颇有分量地说:“大家手上都沾一点膻味,谁也别怪谁吃羊肉。只要守住藏马县,一切事都好办。我王一在不是任人摆布的妇人孺子,谁若是过河拆桥,给我党国丢面子,可别怪我王某人没有把话说在前头。诸位劳累一天,该歇息了,有话明天再说。李逵,安顿诸位休息吧。”

李信斋和手下的吴用、丁队长等人,见王一在已经把话说到家了,也就不再说什么,默默地跟随李逵到客房休息。

李逵把伪军的地方代表安顿好以后,急急返回客厅。王一在站在大开的窗子前面,迎着微微吹拂的夜风,瞅着灿烂的一天星斗,蹙眉深思。她听见身后的脚步声,蓦地转过身来,象只振冠欲斗的雄鸡,恶狠狠地看着李逵。

“你当真决定调小日本军队?”李逵的话里透露出了无限的焦虑。

“都是些混蛋加废物!”王一在忘了她的文明教养,咆哮地破口大骂。当他看到李逵那示意的眼色,才想到李信斋等人还在客房休息,勉强地抑制住冲动,气愤地说,“这些家伙几副面孔一个心眼,想让我们军统为他们火中取栗,然后来个落井下石。哼,如意算盘打得倒不错,可我王一在也不是傻瓜。”

“刘队长。”李逵瞥见刘队长还闷头不响地坐在大厅一角,象是在等待着什么吩咐,便摆摆手说,“天不早了,你歇息去吧。”

“是!”刘队长瞅了瞅女特务王一在的脸色,走了出去。

李逵从窗子里瞅见刘队长走远,转过脸来对王一在说,“姓刘的被俘以后,一度有过动摇,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晤!”王一在吃惊地扬起了眉毛,“连这个特务出身的家伙都要变心呀!”

“共产党八路军的怀柔手段着实厉害。”李逵怀着深深的不安说,“这里不少的士兵先后几次落在他们手里,都是经过教育的‘洗脑’才放了回来,其中相当一部分人流露出了对八路军的好感,不愿意同八路军打仗。重罗山和临沂等地之所以败得这样快,估计这是个重要原因。这支八路军滨海军队正虎视眈眈盯着这里,叫人很不放心呀!”

“嗯,嗯。”王一在闷声应着,这个严重情况,引起了她的密切注意。“当前的日军已投降,我们也不例外为自己留条后路。”李逵接着说,“现在若是不管泊里,那就等于我们放弃滨海地区藏马县,灭了党国的威风,长了他人的志气,招致了世界上的嘲笑。”

“您的意思——”王一在觉得事情确实有些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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