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人声鼎沸

“好人呀,真正的女菩萨再世呀!……”等侯施粥的人群中,不少人对着水仙花的背影,赞誉声不时传入徐子侠的龙耳中。

早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一个外国人参加了某国空军。他在作战中左脚负伤致残,从此得了个“翘脚将军”的外号。此人特别精明强干,也无法阻止家族那不安分的血液在身体内沸扬,更无法阻止自己民族那精明到极致的思维在大脑中盘旋。

此人从印度到上海,谁也无法阻挡他在地产业散发出耀眼光芒,他就是克拉克,上海滩上不争的“房地产大王”。

“外国阔佬中也有好人啊!”这念头在徐子侠心中油然而生。当他目送克拉克和水仙花登上一辆高级小轿车急驶而去后,才猛然想起自己来上海的目的,于是转身向街里走去……

徐子侠万万没想到的是,他在这短暂的一瞬间产生的念头,会产生一连串的纠葛,悲喜相交也将扑面而来。

当徐子侠在施粥场逗留的时刻,高玉田正匆匆地回到“青帮大字辈草堂”大门的门前。往事不由浮上看前……

一个大年的初五,高玉田饿着肚子在街上游荡,被上海闸口区一贼头,外号叫“三只手”的相中了。当他刚走到巷口,突然从里面窜出四个大汉,把他截住。其中一个开门见山要他叩拜香门,入伙行窃。可是他翻了翻自眼,“呸”地一声吐了口痰,不理不睬就向前闯。

这一来,四个家伙火冒三丈,分立成四面包围之势,对他拳打脚踢。虽然他也竭力反抗,但也无济于事。这时突然一声:“住手!”

声出人到,一个五十上下的精瘦老者,伸手将他拖起,然后一转身,挡在他们的前面。

“四个大人打一个孝,这叫孬种!”瘦老者冷冷地对四条大汉发话。

“三只手”手下这四条狗,在闸口—带,素来横行霸道,本来对付个孝,何用得四个人!只是今天,他们陪“三只手”在这个巷口的一家酒楼喝酒,酒兴时,“三只手”一看见了这流浪儿,说了一句:“把他圈过来。”

爪牙们便想乘酒兴,抖抖威风。没料到现在半路杀出了个程咬金!可是一看眼前竟是个干瘪的小老头,根本就没看在眼里。其中一条汉子伸手便打,老头连身子也没闪动一下,只是用臂一挡,只听那汉子“哎呀”一声,捂着胳膊,痛倒在地。

另外三个家伙毫不自量,一同扑了过来。那老头右手一晃,左手一下子就把右边的那个打了个仰面朝天,另两个几乎同时在心窝里挨了一脚,顿时昏死过去。

此巷四邻街坊平日被这“一个大贼、四只狗”欺侮惨了,看见四狗挨打,无不心里叫好!可是一看“三只手”亲自出马,都替老头捏一把汗。认为“三只手”多一只手,据说此人少年时曾拜一武艺高强的道士为师,练得一手好拳脚,只因偷盗成性,才被赶出山门。

“三只手”在街心一站,吼了一声: “老家伙,你是活够了?”

瘦老者冷冷地看了他一目眼,毫不在意。这一来“三只手”更加恼怒,一运气,两只手指象一对钢钎,向脸上戳去。这一招非常毒辣,名曰:“二龙取珠”,要是真让他戳上,两只眼珠就会被抠了出来。人们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他们定睛一看,不知什么时候,瘦老者竟一下转到了“三只手”的背后,仍站着冷冷地发笑。

“三只手”也真不含糊,一招不成又猛来了个“黑虎掏心”,径直向瘦老者心窝打来。这次人们看清了,只见瘦老者身脚一点地。闪到了“三只手”身后,仍是冷冷地一笑。“三只手”被激得双目冒火,七窍生烟,大吼一声,来了个“饿虎扑食”,双拳打了出去。

此时人们猛听得一声怒喝:“给脸不要,你找死啊!”瘦老者伸臂运掌,斜劈下去,一下劈在“三只手”左大腿上。只听“三只手”惨叫一声,扑倒在地。

只有十一岁的高玉田被打得昏了头,后来看到瘦老者连打五坏东西,便一下跪倒在地,连叩了三个响头,要求瘦老者收他做徒弟。

这个小巷的居民都围了过来,公推见多识广的酒楼的老板,挽留瘦老者,后来知道他刚来上海还未定居,都一致要求他在这个巷落户。瘦老者应允了,并且收留了高玉田,两人在这建立香堂,取名为“青帮大字香堂”,后来抗日战争爆改名为“爱国堂”。这老头就是今日名扬上海摊的青帮大头目张发奎得力助手高士奎。当然,这一股青帮,由于他们的老家基本都是赣榆县的青口人,且帮中大小头目基本上都是青口人,所以也叫青口帮。

高士奎收留了高玉田后,十分喜爱这个倔强的本家侄子,待他如同亲生儿子,不仅把自己全身武艺,毫不保留地传授给他;而且把他培养成正直,勇敢,机敏出类拨萃的青年人。所以高玉田十分敬爱他的师父,“爱国堂”也理所当然地成了他的家了。

后来,高玉田参加革命,虽然,遵照组织原则,没将实情告诉高士奎,但是高士奎知道他与苏北鲁南的抗日组织有联系,深表赞同。这使高玉田对这老人更增添了敬意。

现回家了,很自然地首先想到的是先去找高士奎了。要完成那艰巨的任务,他是多么需要这位爱国心极强的老拳师的帮助啊!

高玉田迈步跨进了爱国堂的院门,院子里象往常一样,几十个师弟在舞枪弄棍,刀光剑影,全神贯注,谁也没注意他的至叫来。

只见,院子的右边,一根根在齐腰高的树桩上的长竹直插云空。杆身好象被人们经常摸磨,红亮亮的。其实不然,这是大家练武的地方,高玉田等人成天在上面翻腾打滚。

高玉田一眼就看到了,长竹杆的顶顷上盘着的正是师弟相关。只见他双脚盘杆,杆头顶在腰部莎双手高过头,边动边念着锣鼓点,显然他正在练习登高散打的动作。再环视一下周围,却没看见师父高士奎。要是在平日练武,师父都要临场指导,今天到哪里去了呢?

“师弟。”高玉田仰头轻喊了一句。

相关闻声转头,看见是高玉田,立时喜上眉梢。他存心要露一手来欢迎自己日夜惦念的师兄,没从杆上滑下,而是双手握定杆头,然后弓身,双脚用力一蹬杆身,竹杆弯了弯。他借着这一弹之力,弹离杆身,在半空翻了一个筋斗,径直落在高玉田面前。

“好!厉害!”高玉田不禁喝了一声喝采。这一来练武人,全看见他了,忙围上来和他打招呼。他们只听说,他被人请去传授技艺的,并不知道高玉田离开半月的真正目的。相关是明白缘由的,所以见他安然而返,由衷地感到宽慰。

高玉田平素就喜欢这个比自己小一岁的师弟,他不仅是自己武场中的好助手,而且去年经自己的介绍,又成了自己的同志。相关对这位师兄和引路人,更是言听计从,心悦诚服。

高玉田和众人打过招呼后,便拍拍相关的肩膀,走进了厅堂。他边走边问:“师父呢?”

相关听了便反问一句:“师兄,您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啊!”

“啊……”高玉田猛然想起,今天正是正月初五!从自己十一岁那年拜本家大爷高士奎为师,冬去春来已整整十一年了。每年的今天,高士奎都要闭门独处,不愿与任何人接触。一直要到夜幕低垂碧,月上树梢,才出来进餐。他曾询问过高士奎,但从来没有得到回答。

相关一提醒,他使收住了脚步,不愿在此时此刻去打扰师父。于是将师弟相关遨到自己屋里,把接受的任务向他说了一遍。

相关听后,大吃一惊地:“大哥,此事重大,首先要筹集这一大笔款项,谈何容易。我们这个青口帮里从不攀结豪贵,帮友大都是穷苦人;虽然偶而也为一些爱国商人保镖护航,但收入微薄。我们师父为人慷慨,对穷苦人前来求助,无不解囊,因而也无多积蓄呀!”

“是呀……”高玉田道,接着两人商议万好一阵,仍无良策。

正在这时,一个师弟匆匆走进,大声说道:“师兄,克拉克公司董事长的大管家朱先生前来拜访高老先生和高少先生。”

“这个……”高玉田感到有些纳闷,心想:“克拉克的名声显赫,是早有所闻的,但爱国堂与他从没有任何交往,今日派大管家登门,究有何事?”

“大哥!”相关笑了一下道,“弟认为大哥你应出去一谈,说不定这位对中国有贡献的外国商人,又有大慈善家美名的百万富翁,能提供筹集巨款的机会呐!”

“这个……”听师弟这么一说,高玉田道:“我现也觉得你的话有几分道理,我虽然对克拉克的看法,但是我还有所保留的。”高玉田接着又道,“请师弟出去接待一下那位朱先生,请他稍侯。”

“是!”相关跑了出去。

高玉田接着打开衣柜,换了一身咖啡色的的对襟衫,腰上扎上了一条白绸宽腰带,脚上登了一一双白底黑帮布鞋,对着穿衣镜一照,镜子里理现出他那干净,利落,英姿勃勃的模样。于是,自己不由地竖起大拇指,对镜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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