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有些难堪

听到她的回答,曹夫人松了口气,原本尚存理智的脑子,也逐渐朦胧起来,她微微勾唇,无声的动了动唇瓣,似是在说“那就好,那就好。”她边嘟哝,边疲乏的阖上双眸,不过片刻,均匀的呼吸声响起,她睡着了。

伸手摸了摸娘额上的温度,烫手的热度让剔透蹙起了眉,她起身到桌边,拧起一方凉帕,搭在娘的热烫的额上,再将被子捻好,这才起身准备出房。

可门刚一打开,她便对上一双浓妆艳抹的熟悉脸庞,她愣了愣,不禁脱口而出:“姑姑?”

这声姑姑,她叫得有些不确定。

被蔷薇茉莉拦在门外的曹如花看到房门打开,冷哼一声,又听到剔透这一声姑姑,脸上才好看了点,她眼眸微转,示意般的扫向自己身前的两个丫头,无声的谴责。

剔透略略回神,回身阖上房门,才放低了声音与她解释:“不知是姑姑要进来,我这两个宫人认生,也没随我回过曹府,这才怠慢了姑姑,剔透替她们向姑姑致歉,不过现下娘已经安睡,若是姑姑无重要之事,可否晚些再进去。”

“睡了?”曹如花怔了怔,瞪大眼睛:“不是已经失眠好几日了吗?连发烧都烧得不安生,倒是你一来,她就安睡了,可真是脱了皇后娘娘的福了。”

失眠吗?难怪之前那么浅眠。剔透登时有些愧疚,娘的要求也不高,就是一句“姐姐平安”便够了,可她却一直不愿见娘,不愿告诉她实情,妄图逃避,她的懦弱鸵鸟,才是造成娘病情加重的最大原因。

想到这层关系,她的脸黯淡下来,悄悄抬眸,见曹如花看她的眼神仍旧满脸不善,就是方才那句“皇后娘娘”都说得极为讽刺,想来曹玲珑的事,这位姑姑心里也是明镜一般的吧,所以才如此讨厌她。

她勉强撑起苦笑,小心翼翼的上前一步,企图缓解气氛的道:“姑姑若是无事,可否与到那边的亭子里说道两句,剔透这一入皇宫多少年,小时候的事大都忘了,与姑姑的情分,也有些……”

“忘了就算了。”不等她说完,曹如花便冷笑着接话,脸上还是那副不屑的表情。

剔透脸色难看,虽然知道这位姑姑不待见自己,可这么当面的说出来,还是有些难堪。

但到底是长辈……

“姑姑若是无空便算了,反正来日方长,我先去找父亲。”说着便垂着头要离开。

却不想曹如花竟猛地抓住她的胖手腕,哼了一声道:“说说就说说,刚巧我也有几句话想与你说说,也算助你想起那些忘记的童年。”说完,她便大喇喇的走向不远处的凉亭里。

剔透连忙跟上,还不忘回头对两个丫头吩咐:“命人送点茶点过来。”

下人的效率很高,不一会儿便送了热茶糕点,遣退了身边的人,曹如花呷了一口茶,才缓缓道:“其实要说你与我也没什么情分,你小时我便不喜你,一年也与你见不到两三面,你不记得我这个姑姑都不奇怪,况且你早早的又进宫了,往后的事更是一无所知,我与你,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

剔透尴尬,心里却嘀咕,既然没什么想说的,那咱们现在是要干嘛?纯喝茶吃点心吗?

想着,她便捡了一块芋泥糕放进嘴里,吧嗒吧嗒的咀嚼了起来,像是真的要将“纯喝茶吃点心”的个中精髓发扬光大。

瞥了她一眼,曹如花又说:“坦白说,你小时候我真的很讨厌你,不管从哪个角度看,你都不像大哥的女儿,你看看玲珑,再看看你自己,我那时还真想,保不住曹家的百年基业最后就要毁在你手上了,毕竟你长得真的太拖曹家后腿了。”

剔透喉咙哽了一下,默默的垂下眼,做自我谴责状……

曹如花将茶杯搁下,手指耍弄着茶杯盖儿,有一搭没一搭的又道:“不过也不知为何,全家本每一个喜欢你的,却偏偏嫂子将你护到心坎上去了,你不记得我不奇怪,不记得曹家的别人也不奇怪,却不该不记得嫂子,更不该将她唯一的亲生女儿弄走,你可想过,她能否承受?”

“我不是……”剔透想辩解,却被曹如花冷眼一扫,她当即没了底气,只得越来越小声的嘟哝:“我也是想帮姐姐……”好吧,原来这件事连曹如花都知道了,果然她当时的手段真的太拙劣了,连不在场的曹如花也能……

哎,她果然没什么演戏天分。

心里默默喟叹着,胖手继续伸向桌上的糕点,慰藉心灵般的一口一口悲愤的咬着,悲愤的咽着。

看她那小媳妇似的摸样,曹如花哼了一声,手指抚上自己浓妆艳抹的脸庞,口气骤然森冷起来:“帮她?帮她什么?你以为女人都懂情吗?你觉得凭你的眼光,便能判定一个男人的好坏吗?那个万孺你认识吗?你有了解过他吗?你这么随意的就助他们逃走,若是他们后半生幸福安乐,你倒是做了件善事,若他们不安乐呢?若那万孺弃了糟糠,对不起玲珑呢?堂堂一国才女,宁愿庸碌,能换来的是什么?或是浓情蜜爱,也或是……谩骂背叛,你胜的几率只有一半,为了那一半的赌注,你就将你姐姐送给人家,思虑不全,冲动狂妄,只盼你姐姐未来别恨你才好。”

剔透被骂得冷汗淋淋,曹如花说的也无不道理,她的确不了解万孺的为人,万孺的一切都是她靠着自我意识,自行判断下的定义,她以为这是帮了姐姐,却忘了,相爱容易相守难,万孺虽不是富可敌国,从小也是衣食不愁,而姐姐更是天之骄女,从小受尽万人爱戴,他们都是顶尖上的富贵人,可同富贵,却不一定能同艰难,若是……他们相守不了不一辈子,那她不真的是变相害了姐姐吗?

心头有些梗,她放下吃了一半的糕点,脑袋垂得更低了。世人都道曹府有个曹如花,貌丑如钟,不知廉耻,却从没人说,这个即便万般不是,即便只能用浓妆掩盖脸上缺陷的女人,却是如此的静如明镜,她有一双锐利的眼睛,她冷眼旁观,却将什么都能看透,她,并不是一个多么不堪的女人,相反她很有才华,很聪明。

这一刻,剔透正想由衷的赞叹一句……姑姑不愧是父亲的妹妹。

“你可想知道我脸怎么了?”对面的人突然凉凉的抛来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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