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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迷茫的目光中,乌烈已经走到了石洞口,他扶着石头轻喘了几下,继而张开双臂扣住巨石,然后乍然发力,被纱布裹着的大块肌肉在他难忍的闷哼声中猛地胀大,青筋凸于其上。徐妃宜一如昨天那般,愕然地看着他将巨石搬开。

巨石轰然落地的瞬间,乌烈也脱力般向前一倾。

徐妃宜吓了一跳,连忙凑过去想要扶住他,不过在她赶到之前,乌烈就已经站稳了。她停在了原地,看着乌烈火自她面前走过,然后将帝乌牵到洞口外,紧接着拽住马鞍飞身上马。徐妃宜忍不住上前了一步,然后又胆怯地停下了步了,他要走了是不是?他要把自己一个人丢在幽王谷吗?一定是的,他被自己激怒了。

乌烈侧转马首,横立在洞口前。

他赤脚踩着马铠,灰白纱布将他肌肉磊然的线条勾勒,这副赤足白裤的装扮,竟没有丝毫折损他的英气,端的是宽肩阔背、英武无双,仿若无甲而战的天神将士。

徐妃宜见他满脸不耐地对自己勾了勾手,反应了片刻之后才跑过去。当看到端坐马上的男人对自己伸出手来的时候,徐妃宜毫不犹豫地将柔荑放了上去,接着整个人便被拽上了马。

继而一声呼哨自耳边响起,帝乌顿时飞奔起来。

日光下的幽王谷雾气尽散,竟不像昨晚那般恐怖,虽说仍是劈地摩天、磅礴神奇,但却也步步有景,举目成趣。因为入谷不深,加之帝乌一路飞奔,两人很快就出了幽王谷。不过谷外却是饱受昨日风暴的摧残,入目皆是一片狼籍。

徐妃宜被乌烈圈在怀中,并无心观察风景。

“你……你要带我去哪儿?”

乌烈的声音自头顶上传来,“军营。”

军营不容女眷,所以他才会让自己变装的吧?虽说乌烈将自己带回军营是意料之中的事,但对于刚才的事,乌烈却绝口不提,这让徐妃宜心头忐忑,毕竟以他张扬粗莽的性格来看,自己弄伤了他,他绝不会轻易甘休的。于是她多问了一句……

“去军营做什么?”

乌烈默然,片刻之后咬牙切齿的两个字令徐妃宜浑身一寒。

“算帐!”

第5章(2)

帝乌一骑千里,很快就将乌烈与徐妃宜带回了恭州军营。

恭州军虽说扎营在深谷中,但也难免受到昨晚的风暴波及,现在也是一片混乱,不过将士们也在副将与校尉的安排下井然有序地进行清理、整顿。而在这种情况下,主帅一夜未归可是件大事,不过为了安抚军心,裴良暂时将此事压了下来,幸好第二日乌烈就回来了。

这一路上,徐妃宜始终揣揣不安,甚至开始考虑要不要再次逃跑。

乌烈刚刚那两个字说得凶狠非常,显然是很气自己弄伤了他的头。不过转念一想,徐妃宜又打消了逃跑的念头,她这七年来不怕流言蜚语、不怕地痞流氓,当然也不会怕!自小到大,她虽说是大家闺秀,但因出身武门,所以也不失坚强果敢,温柔却绝不懦弱。更何况她向来固执、倔强,在乌烈对她表示怀疑的时候就下定决心要留下来。

不管是他是不是林书浣,亦不管他们的结果会如何。

徐妃宜千里迢迢而来,就算是离开,也不能让被人当作是骗子!更何况做人总是要讲理的,虽说自己下手略重,可他不是也没有大碍吗?再说了,若不是他轻薄自己,她也不会慌不择路地出此下策!

打定了主意之后,徐妃宜便不那么紧张了,一心想着若是乌烈发难于她,那她就和他摆事实、讲道理。可谁知到了军营之后,她却并没有和他讲道理的机会……

到了恭州营后,乌烈率先翻身下马,然后对她张开手,“下来。”

徐妃宜揪紧了缰绳起身,“我能自己下马。”

言罢抬腿扫过马背,但还未落地便被乌烈拦腰抱住!继而顿觉眼前一花,当她再回神时整个人已经被他打横夹在了腋下!徐妃宜立刻将满腹的计策抛开,蹬腿挣扎,“你、你这是干什么!我自己能走……快、快放手!”

“闭嘴,从现在起你叫徐飞。”

乌烈夹着她走进军营,“若是让别人知道了你是女人,我也保不了你。”

这是自刚才以来他所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不过语速很慢,腔调古怪,似乎在忍耐着什么。

帝乌的嘶鸣声早已经惊动了营中将士,一见是自家主帅,将士们纷纷出来相迎。

“将军回来了!”

乌烈大步走向主帅营长,“都散了,继续整顿军营!裴良何在?”

一众将士纷纷散开,只有一人追了上来,“大哥!”看了看乌烈的行头与臂弯里夹着的清秀少年,饶是营中第一谋士也难免犯了糊涂,此人是谁?怎么穿着将军离开时穿着的衣服?裴良满腹疑窦地尾随着乌烈入了帐,“大哥,这是……”

乌烈一进帐便站定了。

被他一路夹进营帐的徐妃宜已是羞恼得满脸通红,不过碍于还有外人在场,她也不放便玩命挣扎,只能暗暗使劲,像条鱼一样在他手臂下扭来扭去。可无论她明着使劲还是暗地发力,乌烈却都纹丝不动,石像一般杵在营帐中央。

“裴良。”

“在,大哥。”

“这人是我在山里捉来的,将人留在将军帐里,好生看着,不要让人跑掉。”

徐妃宜听完之后很不满意,她是山里捉来的?看好了?怎生把她说得好像是猎来的宠物!

站在后面的裴良应了声,他看着徐妃宜乱蹬的双腿,心中生疑,大哥这话说得可真奇怪,把他放在将军帐里,那他自己盯着不就完了?

“去把云生叫来。我……”

一句话未完,乌烈便横着身子倾斜下去,砰的一声木桩似地直挺挺地栽在地上,不动弹了。

徐妃宜不仅被他夹着摔了下去,还被他似有千斤重的身体狠狠一压,顿时就被摔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闷闷地尖叫出声!不过很快,压在她身上的重物就被拨开了,徐妃宜还没来得及松了口气,就听到那年轻男人的大吼声。

“大哥!”

“快传军医来,快!”

转眼间,乌烈已经昏迷五日了。

那天他昏倒之后,徐妃宜才从军医的口中得知他之所以七年来都没能恢复记忆,是因为脑子里还留着一枚箭簇没有取出。而在石洞里,她的那一撞恰恰磕中他后脑上的旧伤。云生说乌烈的状况很危险,后脑已经出了血,若是那枚箭族因为这一撞而挪动,哪怕是再前进半寸,就都有可能要了乌烈的命。

“在那种情况下……”

在审视过乌烈的情况后,军医云生曾说:“将军竟还能骑马回来,真是个奇迹。”

徐妃宜自然知道云生所说的是那种情况是什么,乌烈的头里埋着一枚箭族,他为此险些丧命,那道旧伤肯定是他致命的软助。而她却偏偏把他的弱点往石壁上撞……每每思至此,她就会觉得百爪挠心,愧疚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笼罩,郁结得无法呼吸。

他当时肯定痛死了吧?怪不得脸色会那样苍白。

乌烈到底是依凭着多大的忍耐力,才能在那种情况之下搬开了洞口巨石,又一路策马飞奔回军营的?最重要的是,自己把他害成了那样,可他却还是忍着剧痛那帮她换了衣服、绑了头发,走进军营的时候还不忘叮嘱她不要曝露自己女子的身份。徐妃宜不敢想像,这个男人到底拥有多么强大的力量,居然可以一路忍到了营帐中才晕倒。

都怪她,乌烈才会不得不忍受那非人的疼痛。

徐妃宜想着想着,便又开始垂泪,如果他真有什么不测的话……

而这时,帐上布窗的帘子被掀开了一条缝。

裴良观察着徐妃宜的一举一动,轻声对身旁的人说:“他说人叫徐飞?”

“是。”

“没再说别的?”

“嗯,什么都不肯说。”

裴良放下了帘子,脸色有些凝重,“到底是哪蹦出来的?”

“军师,要把人关起来吗?末将觉得将军的伤一定与他脱不了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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