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醍醐灌顶 (总087节)

“说实在的,这种‘扔包’和‘双簧’的骗钱手法,我在外面的时候,可是屡屡得手,基本上没被人当场识破过。”韦富贵说起自己以前无数次成功的街头骗术,脸上不由地露出一副得意不凡的表情,夸夸其谈地说道:“成功的关键在于,要针对各种不同的人来设置陷阱。你在大街上物色那个捡‘钱包’的人,也应该是有讲究的。第一,你要看得出他(她)身上有些钱财。第二,他(她)是那种看上去善良好哄骗的人,或者是文化不高、见识不多的人。第三,他(她)八成是一个爱占小便宜的人。一般来说,中年家庭妇女、老太婆呀,那是首选。上了年纪的老头也是比较容易哄骗的。你如果有眼力能物色到这样的人选,那布下的骗局肯定就十拿九稳啦。”

“哈,真是高招!”毕自强不禁地感叹起骗子们的想象力和十分缜密的思路。为了弄明白设计这类骗局的要诀,他又十分虚心地请教道:“在这个‘扔包’的骗局中,除你刚才所说的之外,还应该注意些什么呢?”

“还有一点也十分重要,就是伪装的本领。”韦贵富手里卷着喇叭筒烟,有条有理地补充道:“和这个捡‘钱包’的人在交谈和沟通的过程中,要使他(她)对你有一种很信任的感觉。如果他(她)对要与其分钱的人心存疑惑的话,那就可能会坏事。对你的同伙,就是跟捡钱包的人打交道(提出分钱)的扮演者,是有一定要求的。这个人看上去要很面善、待人和气、也很会说话,还要表现出只要得到一小部分钱财就很满足的姿态。这个同伙如果是由中年女人来装扮的话,那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了。高超的伪装术,就是挖陷阱的人不会留下一丁点的蜘丝马迹。”

“此类的街头骗术,”毕自强琢磨着韦富贵那仿佛永远都看不透的眼神,心里却有一种投石冲开水底天的感觉,触类旁通地说道:“还有以前我们讨论过的算命看相术、象棋残局引诱术,以及老千设局的扑克牌千术,它们本质上如出一辙,都是‘万变不离其宗’,利用一个‘贪’字来作文章,围绕一个‘诈’字来设陷阱,目的就是要把别人的钱财转眼间筹谋到自己的手里,对吗?”

“哈哈,看来你是开窍了。强哥,如果把我送你的这把‘飞刀’背在身上行走江湖,相比你刚才摆弄开锁头的那类区区技巧,你以为又如何?总而言之,若想成为一个技法高明的骗子,也是要有一定素质的。当然喽,素质这也是可以通过加以练习来提高的。”韦贵富望着毕自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态,心知对方是一个可塑之才,不由得话往深处走,加以旁注般地说道:“我以前读过一本叫《庄子》的古书,它里面就讲了这么个故事:孔子有个学生叫颜渊,一次外出过河,他眼前的摆渡梢公驾船如飞,技巧神妙至极,于是问道:‘驾船我也可学会吗?’那梢公说:‘可以的。游泳高手由于反复学习而成功,擅长潜水的人既使未接触过船也能一见就会驾驶它!’颜渊觉得梢公答非所问,没听懂他的意思,便去问他的老师。孔子解答说:‘游泳高手通过反复学习便可成功,是因为掌握了水性,对水不再恐惧了;擅长潜水的人一见船就能驾驶它,那是因为人在水里就如同在陆地一样,对翻船毫无所惧,所以能很快就掌握驾船的技巧。打个比方说:赌局上的老千如用瓦片当赌注时,赌起来肯定得心应手;如拿随身的钱财作赌注时,心里便会有所顾忌,缩手缩脚地放不开;如押上去的是全部家当和性命时,将有可能失去一切的恐惧会弄得他心神慌乱,色变手抖。做老千的手法技巧本来都是一样的,而由于心里有了负担,临场发挥所表现出来的技巧就大不一样了!这就是对外界事物怀有恐惧时,其内心必定怯弱而技巧动作笨拙。……其实,这个故事中孔子说得这番道理,它与做骗子的道理一样,也是十分相通的。”

“嗯,我听明白你说的这些了。”

两人瞎聊得正起劲,不知不觉中,又到下午干活的时间了……

春夏秋冬,四季轮回。

屈指一算,毕自强入狱已有两年多了。他人长高了一些,身体也更强壮和更结实了。他的手掌上如今满是厚厚的老茧,皮肤也变得粗糙了许多。他那被晒得黝黑黝黑的面庞,早已失去了学生时代的那身书卷气,而多了几许成年人稳重的气质。

“7027,出来报到!”一名管教干部站在七号监舍门外喊人,当见到毕自强跑步出来时,便对他说道:“你有朋友来探望你。去吧,换套干净的衣服,然后跟我去接待室。”

有两个朋友来探望他,而且是一男一女,这会是谁呢?毕自强心存疑惑,赶紧回到监舍换了一身衣服。他习惯地拢了拢头上的短发,使自己看上去更精神些。跟着管教干部往接待室走去,他仍在猜测来看他的人究竟会是谁。

两年多了,除了哥哥毕胜利约隔半年来一趟外,师弟陈佳林和田志雄领着小师妹胡小静也来过一回,就再也没有别的人来探望过他了。

甘泉知于口渴时,良友得于患难间。绝对让毕自强料想不到,在接待室等着见他的人,竟然是他高中时的同桌叶丛文。并且,他是带着自己的女朋友吴燕玲一起来的。叶丛文和吴燕玲当年一起考上省师范大学中文系,如今两人已由同学关系递进成为了情侣关系。

“老毕,你还好吗?”叶丛文急不可待地趋步向前,隔着铁栏杆,微笑着问道:“我和燕玲来看看你。”

上高中时,叶丛文就习惯用“老毕”称呼毕自强了。此时,吴燕玲就站在叶丛文的身边,也微笑着向毕自强表示问候。

“‘四眼’?真是你呀!吴燕玲,你好!”毕自强怀着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惊讶地问道:“这么远的地方,你们俩怎么来了?”

多年前,毕自强与戴眼镜的叶丛文认识的那一刻,便嘲笑他的近视眼镜片是啤酒瓶底,当场就给他起了绰号,就叫“四眼”。

毕自强与叶丛文各自坐了下来。在他们中间隔着一道铁栏杆,一边仿佛还能看到绚丽多彩的校园生活,一边却已是失去自由的无奈活着,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泾渭分明。两位老同学在这样的诚下见面,很让毕自强觉得羞愧和难堪,心里犹如“打翻了五味瓶——不知啥滋味”。他努力地控制着自己跌宕起伏的情绪,藏起了心里的酸楚和眼中的泪水,但挤出来的笑容却是那么地勉强、凄然,直让叶丛文有些不忍心去注视着他脸上的神情。

“去年放寒假的时候,我去过你家里,你哥把你的情况都告诉我了。”叶丛文用手将鼻梁上的眼镜架往上轻推了一下,不紧不慢地说道:“一直想着你在这里受苦受难,我心里也挺不好受的。放暑假了,这不有了时间吗,我就来看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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