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十鼠同穴 (总037节)

“关你屁事!”孙老大的肺都气炸了,怒火中烧地朝那酗子挥拳踹脚,恶骂道:“他妈的,咸吃萝卜淡操心。你找死是不是?”

“你有本事,”那酗子双手捂着痛处,指着陈佳林,不甘心地撺掇道:“你去扁他呀!”

哎,这儿还有人了解“老麻子”的底牌。

“你过来,”陈佳林朝那酗子侧头,用一种极度轻蔑的目光盯着孙老大,从容而淡定地说道:“用不着怕他,站到我身后去。”

陈佳林中等个头,身形略显单薄,但裸露出的每块肌肉结结实实,给人一种浑身上下充满力量的感觉。他虽年轻却久混江湖,深谙做老大那套把戏,兼有武功傍身,精通拳脚之技,艺高人胆大,根本不把孙老大放在眼里。而且这家伙一看就是外地人,本市人都不会跟他是一条心的。

陈佳林向牢头发出了挑战通牒,并摆出一副要与之对抗到底的姿态。孙老大有点发虚了,心里不由“怦怦”直跳,不战已先输一筹。众犯人似乎也都瞧出苗头,脸上表情各异,但仍替陈佳林捏着一把汗,担心他会吃孙老大的亏。

“我来收拾他!”陈佳林怒视着孙老大,说话有如重锤砸坑,掷地有声。他纹丝不动地站着,向身后那个酗子朗声问道:“还有谁跟他是一伙的?”

“他,还有他。”那酗子在众犯人指出其中两位。

陈佳林用威慑的目光向那两人扫视了一眼。他身揣久经锤练的武功,即使是以一对三,仍然有恃无恐。但他深知“擒贼先擒王”,一旦动手打起来,他不会同时收拾那两人,一拳一脚都会落在孙老大身上的要害部位。他强硬无比的对抗态度,早让孙老大威风扫地,颜面全无。

“你让他俩一起上,”陈佳林轻蔑地一笑,亮着一副粗嗓门,对孙老大挑衅地说道:“还是你自已先来?”

正当孙老大犹豫之时,陈佳林突然朝他脸上啐了一口。孙老大犹如被大马蜂狠蛰一下,身不由已地后退一步。顿时,众人齐刷刷的眼光盯紧这横刀拔剑的对峙局面。孙老大被逼进无路可退的死角,下不来台了。

“他妈的,你找死呀!”孙老大那张脸变成了猪肝色,恼羞成怒地恶骂道:“老子非收拾你不可!”

在言语冲撞中,也不知谁先了动手,两人你凶我狠的搏斗了起来。孙老大是一个身材高大、强悍无比的壮汉,但使出的拳腿悉数落空。陈佳林身形轻巧地三闪两躲,突然回身亮掌蹬腿,竟上下同时击中孙老大的背部和裆部,让他猝然扑地摔了个狗啃泥。

外行瞧热闹,内行看门道。陈佳林的拳脚看上去没什么力道,出手动作似有些轻描淡写,殊不知他每招每式都精准地击中对方要害部位,只有挨打者清楚自己提不上丹田之气,早已内伤累累,浑身上下都不听使唤了。

几个回合下来,陈佳林那是“饿虎扑食——干净利落”,把孙老大揍得全身散架、口鼻流血、手脚扭伤,让他带着一副哭腔地喊爹叫娘了。孙老大再也扛不住这份讨来的挨揍,终于“扑嗵”地一声,屈膝跪地求饶了。

“你不是姓孙吗?”陈佳林神气活现地把屁股坐在板铺上,朝跪地的孙老大斜看了一眼,冷嘲热讽地说道:“我看,你以后干脆就叫‘孙子’得了。”

“我认栽了,我是你‘孙子’。”孙老大被揍得差点没吐血,不想服软也不行了,可怜兮兮地乞求道:“我有眼无珠,不识泰山,多有得罪。你大人有大量,就放我一马吧?”

“放过你不难,他妈的别太嚣张了。你以后呆在马桶那儿,知道了吗?”陈佳林十分轻蔑地撇了撇嘴,往孙老大身上又狠踹一脚,毫不客气地说道:“否则,我把你塞马桶里喝尿!”

孙老大嗑头称是,往墙角处爬过去。这牢头的待遇没了,他就像从众星捧月的宝座上被小鬼擒来摔在阎王殿上,又被判官用笔一勾地画了个圈。唉,这拨光毛的凤凰,它不如鸡呀。见孙老大在陈佳林低三下四、唯命是从,那些犯人们马上见风转舵,甚至落井下石,全都站到陈佳林这边。一眨眼的功夫,众犯人翻脸不卖孙老大的帐,拥戴陈佳林成为新“牢头”。

在牢房里,每个犯人发一个塑料瓢用来吃饭,饭菜是从牢门下方一个半尺见方的洞口递进来的。到了吃晚饭时,一个犯人替陈佳林打了饭菜,并殷勤地将那塑料瓢送到他面前。

陈佳林横躺在通铺上,已经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他这时睁开双眼,懒洋洋地坐了起来,低头往塑料瓢里一瞅那饭菜,不由地愁眉苦脸:一块方方正正的饭团,加上一勺看不见丁点油星的水煮菜叶。甭说一小块肉片,就连肉末渣也甭想从饭菜里打捞出来。他刚被关进来,肚子里多少有些油水,哪里吞得下这样的饭菜。不吃也罢,他让奉承和巴结他的几个犯人瓜分了这份饭菜。等到第二天,他饥饿的感觉和其他人没了区别,时刻都在翘首期待着开饭时间。

两天后,正是大年三十晚。这天过节,晚餐算是给犯人们加了份荤菜。除原先饭菜外,每人额外都得到一片两指宽的肥肉。

这两天,孙老大老老实实地呆马桶边吃喝拉撒。他被陈佳林折腾得够呛,心惊胆寒,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做人。领到饭菜后,他小心怯懦地走到新牢头面前,欲将他那块肥肉孝敬给陈佳林。

“算了,大过年的,”陈佳林瞅着孙老大那副躬屈膝的可怜相,不太忍心夺他过年这份口福,便用勺子把那块肥猪肉挡回去,宽洪大量地说道:“老子今天不欺负你,你自己吃吧。”

新牢头的这番话,顿时让孙老大眼眶润湿,心里感激不尽。他悻悻地躲到马桶边的墙角里,端着塑料瓢蹲缩着身子,先是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然后低头吞食饭菜了。

陈佳林盘腿坐在通铺上,没滋没味地把塑料瓢里的饭菜一扫而光。众犯人吃罢年夜饭,一个个撑圆了肚皮,又无事可做,便三五成群地凑堆儿甩扑克、下象棋,或是瞎扯乱侃。

铁窗外,天色渐渐变得漆黑如墨,不时从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鞭炮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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