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如兄如弟 (总018节)

不料,未等三个男孩把来意说清楚,主人便板着面孔、客气地把他们请出家门。三个男孩求师心切,也并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他们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在胡家对面的街边蹲了下来。嘀咕了好一会儿,决定改变一下求师的策略。他们再次鼓起勇气,又壮着胆子,装成懂礼貌的乖孩子,垂手低头地又跨进胡大海家门,一个个嘴里恭敬地叫着“胡师父”,死磨硬泡地纠缠着,把好话说了一箩筐,乞求人家收他们为徒。见胡大海始终不为他们的诚心所动,这三个男孩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开始使用“耍赖皮”的招数。他们硬着头皮、厚着脸皮,蹲在人家院子里不肯挪窝了。没想主人可不吃这一套。胡大海紧绷脸、吹胡子、瞪眼睛,见没吓走这三个“吃了秤砣——铁了心”的男孩,干脆操起墙边一把长扫帚,将他们统统扫地出门。

看人家这阵势,唉,三个男孩没办法了。他们如此求师,实在不得要领,最后只好垂头丧气,各自拖拉着小书包,无精打采地离开了南国街。

虽说三个男孩在胡家碰个“大钉子”,但他们并没就此死心。在返回的路上,他们边走边想着办法。最后经过一番商议,毕自强决定回家“搬兵”,说服老爸亲自出马。

一个星期天下午,老毕师傅出于父亲对儿子的疼爱,亲自领着这三个男孩去见胡大海,欲为他们拜师求艺的之事登门说情。

路上,毕自强拎着两瓶桂林“三花”酒,陈佳林怀抱着两条“大前门”平装烟,田志雄提着一大网袋橙果和柑果。三个男孩心里甭提有多兴奋了,喜笑颜开,一个个精神抖擞,走在前面为老毕师傅领路。就这样,一老三少的身影出现在南国街上。

南国街是市中心一条颇有商业气息的老街,街道两旁的房屋建筑已有上百年的历史,多是被南方人称之“骑楼”的两、三层楼房(注:最底层有宽敞走廊的一种旧式楼房)。据老一代说,这些房屋都是百年前按照“法国建筑风格”样式建造的。在两排相对而立的房楼之间,夹着一条不宽不窄的街道。房屋底层的所有大门都冲着街面而开。这条街面上店铺很多,有百货店、小吃店、杂货店、修鞋店、凉茶店等,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是市内一条最古老、繁华而喧闹的街道。

很快,老毕师傅和三个男孩一行来到南国街36号——一个专门售卖凉茶、酸嘢的小店铺,也是胡大海家的门口。

一年四季,不论春夏秋冬,南疆市的人们习惯喝口凉茶。或许,这是因为南方天气炎热、环境潮湿的缘故吧。“酸嘢”,是这地方一种流行的口语称谓,即指用米醋腌制出来的各种各样的小食品。在胡家“酸嘢”店的木制长形柜上,摆放着十几个宽口的透明玻璃大瓶子,里面各自装着酸萝卜块、酸木瓜片、酸豆角束、整条酸黄瓜、整只酸青椒等十几种的酸制食品。柜台前面,摆放着一排排盖上薄玻璃片的透明杯,里面装满了各种颜色的凉茶:有王老吉、罗汉果、生地、雷公根、菊花茶,等等。店内还摆着两张木桌和一些方木凳,以供客人们小吃时歇坐。

七十年代,这店里卖的东西很便宜:玻璃杯凉茶,一分钱一杯;腌制小食品,一分钱一块(件)。在街面上或“骑楼”下经过的行人,不时会有停下脚步而走进店里来“帮衬”的。不过,这里的主顾大多以女人和孩子们为主。柜台后,正坐着一位手摇大葵扇的老太太,她是胡大海的母亲胡阿婆。当年,就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凉茶、酸嘢小店,它在名义上是属于街道集体所有制(联营)的性质。

主人因为是有大人领着男孩们前来登门造访,便客气而礼貌地将这一行四人请进了家门。

胡大海,三十六、七岁的模样,一米七二的个头,长着一张国字形脸,浓眉大眼,宽嘴厚唇。由于长年习武练身,他的胸肌成块,臂肌高高地隆起,体格特别强酵结实,是一个浑身有劲和精力充沛的中年男人。

胡大海是一名市物资回收公司废品收购站的职工。他的工作就是每天蹬一辆人力三轮车走街穿巷,四处游动地吆喝着,或到一些单位宿舍区设点回收一些酒瓶、旧报纸等杂七杂八的废旧品。他父亲在解放前是走南闯北的江湖镖师,所以他从小跟父亲学习南派拳脚。父亲去世后,他继续四处拜访名师,吸取众家之长,铁骨铮铮地练就了一身硬功夫。等到三十出头,他好不容易找到对象结婚。妻子名叫陈丽梅,是街道一家福利厂的普通女工。夫妻俩有一个四岁的女儿,名叫胡小静。

胡大海领老毕师傅进了店铺后面的小院,三个男孩一步不拉地紧跟其后。

店铺二楼上有两间套房,是胡大海家的起居室。小院里十分宽敞,灰白色墙边到处爬满了野生的绿色植物,绿叶中点缀着一些色彩艳丽的楔。四周靠墙处整齐地摆放着一些大大小小的瓦缸,它们是用来腌制小食品的。小院深处还有一块平整的空地,这里更有一番别开生面的景色:一个四角用大木桩支撑和上面用毛竹纵横搭成的遮阳凉棚,到处爬满了漆黑色、手指般粗的葡萄老藤和一片片翠青青的葡萄叶子。宽敞透风的葡萄凉棚下,尚有一张直径超过一米的石圆桌,其周围侍候着四个圆柱石凳。无人时,这小院在夏天里的阳光下显得十分空悠、静谧。

胡大海招呼老毕师傅坐下后,亲自沏了一壶绿茶,又拿了五、六个小瓷杯摆放在石桌上,让登门造访的客人解渴。胡大海和老毕师傅在凉棚下石凳上相对而坐,开始商议起三个孩子拜师习武的事情。

石桌不远处,三个男孩像三个小木桩似地并排站着,但他们各自的两只小手却总停不下来,不时地挠头发、扳手指、卷衣角,彼此之间用含而不露地眼神交换着心思,然后又朝两位大人那边飞快地瞟去一眼,屏佐吸似地在期待着洽谈的结果。

那条大黄狗一直懒洋洋地趴在葡萄架下,见主人和客人在石桌旁坐下后,便热情十足地摇着尾巴走过来,蜷卧在胡大海的脚边。它不时地抬起头,两眼警惕地望着那三个小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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