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念的经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以前温小婉就觉得靖王府的这本经不好念的。
如今瞧着靖王妃逼着龙骏娶妻的女王模样,她更加确定别家的经若是一本《心经》,靖王府的那本难念的经一定是《大般若波罗蜜多经》,瞧着那卷数,没个几年都清理不出来。
温小婉自觉这种费脑子的事,她帮不上什么忙,她擅长的领域是开锁,不是研究经书,但她瞧着靖王府这亲一家三口,都是这方面的精英,想来会有好方法的。
她只安心吃着靖王妃从莲观庵带来的各色小点心就是了。
说这莲观庵,明明就是一所名不见经传的小庙,这怎么做出来的点心,比皇宫内院的御厨房研究出来的,还有味道、还爽口入脾胃呢。
坐温小婉对面的龙骏,瞧着温小婉吃得满口生香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而坐温小婉身侧,正给温小婉斟茶的聂谨言,满眼宠溺。
今天的晚宴,温小婉为了表示出她自己孝女的一面,一直陪靖王妃身边,忙左忙右地给靖王妃布菜,连带着替靖王父子说些好听话,帮着靖王妃消怒气。
等着晚宴吃完,靖王妃按每日一惯例,去了佛堂,念半个时辰的佛经《清心咒》。
温小婉为继续形象,有意相陪,靖王妃却满眼怜爱地看她,叫她回去休息,不要年纪轻轻地就陪她伴青灯古佛。
温小婉越发觉得这个母妃不错了。她真是幸运,前世都没有享受到来自父母兄弟的亲情,这一世却找补回来了。
靖王妃走后,靖王爷这才想起来,他按时辰,早该更换的衣服,竟然身上已经挺了大半天,而忘记去换了。
当年连着出征打仗都阻挡不了他按时辰换衣服的生活习惯,终于他老婆的强大威势下,无声无息地被迫治愈了。
只是这种常年累积下来的生活规律,又岂能是短短一瞬间就能改变的。
压制着他的靖王妃离席而去后,缺少了几番换衣服乐趣的靖王爷颇感不适,立刻也跟着离席,跑去他的私大浴室里,泡香薰浴,清除这半天来,因为没有换衣服,而积下的尘土去了。
正堂内的宴席撤下去后,换上来的就是靖王妃从莲观庵带来的小点心,送东西上来的侍女,特意还说这是靖王妃特别交待,给温婉郡主尝尝的。
于是,温小婉这么一尝,就是尝光了半盒。
“真是太好吃了,也不知道这点心是怎么做的,要学会,相公,以后亲手做给吃。”
温小婉拿着帕子抹完手,把帕子递给聂谨言。
聂谨言接过来后,又拿着帕子,亲手把温小婉嘴角边挂的点心碎渣抹去,这才笑着点头,“嗯,做出来后,一定会更好吃的。”
龙骏觉得这一刻里,自己还是瞎了比较好,他有点生不如死。
偏偏还有给这位生不如死的身上狠狠地捅一刀,温小婉很没良心地问:“哥,母妃是不是也经常给带点心回来?”
龙骏颇为糟心地横了温小婉一眼,表情有点惨不忍睹,“母妃做的点心,是母妃娘家也就是外公清平候家的独门秘方,目前为止,只有芳龄女子,才能享受得到。”
言下之意,就是龙骏从未亲口尝过,他母妃的点心,给的都是目标群。
温小婉恍然大悟,重重地‘啊’了一声后,道:“原来母妃莲观庵,是用这么好的点心,为哥哥吸引漂亮嫂子啊,这诱饵果然极好,叫难以逃脱,母妃高明。”
温小婉很轻松地把实话说出来后,龙骏几乎要宽面条眼泪地果奔了。
这世道真是没法混了,没处说理去,逼着让道士娶妻,太不给活路了。
但是,龙骏不得不承认温小婉说得没有错,她母妃就是用点心做诱饵,吸引着去莲观庵上香的各家高门,到她的庵堂吃吃坐坐,边用点心的间隙,边研究家姑娘的品貌的。
这才会众里寻他千百度,最后寻来今天提的那位重点对象怡王府的潇潇郡主的。
龙骏别过头去,努力不看缺心眼的温小婉,只把视线集中到聂谨言身上。
“妹夫,帮为兄想想办法呗!”
聂谨言刚喝进嘴里的茶,一下子喷了出来,险些呛着他自己,他都忘记他有多少年没这么不淡定过了,‘妹夫’这两个字,实堪比重型炸弹啊。
此之前,龙骏叫他时,还是‘聂司公’或是‘聂谨言’的。如今,这么临时抱佛脚,真的好吗?
“还是叫聂谨言吧,”聂谨言十分不适地提议,“这样至少还能帮想点主意,若叫妹夫,怎么好违背岳母的意思呢。”
被聂谨言那般严肃的,如此毫无压力地调笑,龙骏有点接受无能,难道他该与时俱进吗?
其实他不知道,面皮薄的聂谨言这是没心没肺的温小婉的长期调孝下,才有今日成就的。
若放以前……,这是不敢想像的。
即使这般,他说这句话之前,也心里重复了一遍的。
权衡了一下,龙骏再次开口道:“聂兄,可有什么高招?”
温小婉随之也把头转向聂谨言,拄着手肘,笑得顽皮,不停地冲着聂谨言眨眼睛。
聂谨言知道温小婉要表达什么意思,只是龙骏这副模样,实不能逼得太急,否则,必会适得其反的。
靖王妃的强权手腕加上靖王爷的不靠谱思想,以为生出来的龙骏,能抗多少压力?
何况现这种非常时期,龙骏要是出了什么意外,对于他来说,没有半点好处。
“高招谈不上,不过,却觉得王妃娘娘这门婚事,选得不错,”聂谨言决定先说好话,“怡王的亲王爵连绵五代,是建国功臣异性王中,惟一一个传到今天,还稳如泰山的,怡亲王府这一代里,怡亲王只有潇潇郡主一位嫡女,且怡王世子年幼,娶了潇潇郡主后,一身担两府,皇上放心。”
温小婉听着聂谨言掰扯朝中关系,什么这府和那府的渊源时,就有些搞不懂了,但她看龙骏的神情,从刚刚的草泥马屎样,陷入深深的沉思,她就知道聂谨言的话,说到龙骏的心里去了。
能让靖王妃看中的姑娘,定然是极难得的,再联系靖王府朝中所处的地位,和龙骏自己的利害关系,龙骏若能与这位姑娘成婚,必是双赢的。
聂谨言瞧着龙骏似是听进去了,继续说道:“靖王府这下一代里,只有世子一位,不担着传宗接待、发扬靖王府的任务,还能指着谁?”
这才是最为关键的地方,若龙骏不是靖王府惟一的嫡子,他愿意为道家贡献终身,也就贡献了,投身的还是皇家道祠,说来也是做为皇室成员,对国家的一种贡献了,但谁叫他偏偏就是独子,他这份从他生下来就担负着的责任,就无法抛开了。
靖王妃出手果断,真要是求到御前去,皇上也不好说什么的。
“谁说是惟一的一个?”
龙骏如此叫嚣完,温小婉立刻伸长了脖子,难道还有隐情?
她瞧着靖王爷那副见到靖王妃就怂的熊样子,不像会外面有私生子的啊,而王府里养着的那几个妾,好像也没听说谁有啊。
“不是还有妹吗?是吧,婉儿!”
龙骏峰回路转,温小婉迅速扭过头去,决定再也不要同情龙骏了,希望他明天就能娶一妻三妾,最好一天进门,日他一夜十次郎的。
温小婉扭过头去后,龙骏瞧着聂谨言摇头,不无可惜地叹道:“只可惜了……”
聂谨言觉得他的好心,都喂狗吃了。
堂内一片沉默时,龙骏也觉得他自己似乎犯傻了,连忙紧急补救道:“聂兄知只是为抱不平,绝没别的意思,天地良心,是妹夫,说的那些,都清楚,但一心修道,不想理会这些红尘俗事。”
这话他今天晚上,对着一干等,说得有不下一百遍了,到底有没有听啊。
聂谨言和温小婉都清楚龙骏到底是个什么德性的,换个不了解底细的,还得被龙骏这份悲天悯的‘大爱’所迷惑了呢。
聂谨言拿起手边的茶盏,抿了一口,语气淡淡地道:“是不能生,找能生的去啊!”
说完,他把茶盏拍桌上,就要拉着温小婉离开正堂,回他们靖王府后院的小楼去。
龙骏也清楚刚才的那句话说得不对了,他真是失言,他哪里能让聂谨言走,连忙拦住了聂谨言和温小婉,又赔了一遍不是,才总算把聂谨言劝住。
聂谨言那张平时就严肃的脸面,此时看着,只是更肃了些。总是欢天喜地样子的温小婉,脸色却难看得翻天覆地,龙骏都不敢直视了。
被龙骏强行拦着,温小婉和聂谨言对视一眼,终究还是坐回了原处。
温小婉心里挺不舒服的,谁知道龙骏这个神棍是不是故意的——他不舒服,就让别也跟着不舒服。
别以为她不知道,不就是她多吃了几块靖王妃给的点心,刺了龙骏的心吗?
这家伙就故意报复,还说到聂谨言那里。
这样的事情,就算他给聂谨言道歉了,聂谨言也只会再伤一次的,完全没有一点半点儿能找回便宜的方法。
不过,温小婉哪里是肯吃亏的,她已经想好了,她以后给靖王妃请安的时候,她一定会多替她的好哥哥美言几句的,定叫他与什么潇潇郡主佳偶天成。
哼,不是不愿意娶妻吗?等以后有机会的,让未婚先孕……
别说温小婉的肚子打着什么坏水,只说龙骏那里,聂谨言之前那句话的提醒里,颇有些灵光一动,“是啊,既然们不可以,们可以找那些可以的啊。”
龙骏一双俊目炯炯有光,“家都说小别胜新婚,父王与母妃这一别十年有余,应该不只是新婚两字可以形容的吧。”
温小婉觉得龙骏太乐观了,也对靖王爷太自信了,瞧着今天晚宴上的情景,靖王爷今天晚上能不能走进靖王妃的屋子都不一定,更别说是那事了。
温小婉刚想给龙骏泼冷水,聂谨言却冷笑着先开了口,“世子高见,这等妙招都能想得出来,但世子有没有听过,远水解不了近火,即使由着世子所想,一切顺利,等再有一位嫡亲弟弟,也不一定是猴年马月的事。”
龙骏刚刚燃起的希望,被无情的掐灭后,整个就有点精神崩溃的状态,完全不复之前的仙风道骨,挺拔的身子也挺不住了,泄了气的皮球似地委靡椅子里,连个坐相都没有了。
他讷讷了半晌,才说:“那……那可如何是好?”
他母妃是雷厉风行之,若再想不到解决的办法,就如聂谨言所说,他那个没影的嫡亲弟弟还未出来呢,他儿子应该可以打酱油了。
“大婚有什么不好的,叫娶媳妇,又不是叫娶母夜叉,”温小婉撇撇嘴,觉得龙骏太娇情了,“哥,难不成炼的是童子功?”
都说道术歪邪,瞧着龙骏的武功成就,这才多大,就有独步天下的态势了,若单论内练一口气、外练筋骨皮,怎么可能达到。
瞧着自己说出‘童子功’三个字,龙骏的脸色变得越来越糟心,温小婉觉得自己真相了。
“胡说八道什么,这世间哪有什么童子功,又不是和尚……”
龙骏拿出当兄长的气势反驳,奈何话未说完,温小婉又爆了一句,“哇,哥,难道已经不是童子了吗?快和说说,是哪家姑娘,这就去告诉母妃,也省得为难了,娶谁不是娶呢,当然要娶个喜欢的,母妃不是那种眼高的,不会瞧不上对方的家世什么的,只要好,母妃一定能同意。”
温小婉觉得她自己简直太善解意了,聂谨言的嘴角不自觉地抽了一下,假装没听到。
龙骏默默地闭上眼睛,单手抚住胸口,他觉得他早晚有一天,会被温小婉这一会儿爆出的一句,气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