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色人等
寿宴这种场面,温小婉前一时空,也曾见识过。
温小婉虽是孤女,父母离世得早,但抚养她的祖父,在当时当地也是有一号的。振臂一呼,千人响应的那种老祖宗。
她祖父八十大寿那天,她老家那套挺大的套院里,里外来得全是人,徒子徒孙、姑表亲戚,得有个千八百人的。一天吃掉的猪肉,可以用火车皮计了。
喜炮响过后,齐刷刷地给她祖父磕头那个场景,她记忆犹新,黑压压的一片,根本数不过来。
可那份让她记忆犹新的场景,照比着这一国太后的寿宴,她当初那点见识,真是小巫见大巫。
温小婉双手捧着呈着寿礼的漆木红盒,悄然站在一处角落里,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围那份喜气洋洋的场面,是否存有潜在的危险。
小福子靠近她的时候,她看到了。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她还往后退了一步,躲到了人群更少的地方。
小福子心领神会,避开熙攘的人堆,凑到温小婉的身边,未等他开口,温小婉先问:“福公公,有什么吩咐吗?”
小福子连忙半鞠一礼,他可不敢吩咐温小婉什么,他还没见过他家司公老人家对哪个人这么上心过呢。
“婉儿姑姑,小的可不敢,是司公他老人家吩咐的,他老人家叫你一会儿往前站,你都站到低等侍人这一块了,这与礼不合,你应该站到对面去,那才是嫔位娘娘们献礼要站的地方,虽说嘉嫔主子被禁足,但主位在那儿,婉儿姑姑不好在势头上,低了自家主子的面子。”
小福子若是不说,凭着温小婉自己,还真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温小婉毕竟不是土生土长的晋安国皇宫里的人,对于这些规矩什么的,哪怕这段时间她一直用心在学,比着人家,还是差着好大一截的。
温小婉虚心受教,连连点头,“是,多谢福公公提醒,我知道了。”
小福子受不住温小婉连翻客气,他不过是按聂司公的吩咐,前来学话的,瞧着聂司公对温小婉上心的程度,他觉得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细细琢磨的时候,又觉得不对,捕捉不住。
小福子领着温小婉,站到了应该站的地方后,并未离开。他今天得到的任务,就是全天照顾温小婉,直到寿宴结束,把温小婉送回永孝宫为止。
小福子自打进宫,就跟在聂谨言身边,聂谨言一直没有分派他固定的活计,之前都是在慎行司行走的,说起来,此番配合温小婉,还是他第一次有具体的事情可做的。
温小婉从低等侍人处,挪位到嫔位这一处,并没有受到刁难,连一句风凉话都没有听到——她实在太渺小了,渺小到在太后寿宴,人人准备巴结的节骨眼里,过往想整治她的那些人,都暂时把她忽略了。
站到她前面的红绢连同她的主子娴嫔柳芳菡,像是看蚂蚁一样瞄她一眼,便一声冷哼,扭过头去了。
鄙视她的人多了,娴嫔连同她的狗,连前一百都排不进去,温小婉怎么会在乎呢,她继续听着小福子,堪比CCTV解说员的详尽报道。
“前面站着的,穿浅紫华袍的那位是肃妃娘娘,穿淡青连曳锦袍的是顺妃娘娘,再往前……就是齐贵妃了,她身后由两位乳娘照料的是宫里惟一的小主子晴犀公主。”
晋安帝龙耀为太子时,十六岁大婚,二十三岁为帝。登基三年,时年二十六岁,膝下只有一女,就是齐贵妃生的这个晴犀公主,年方三岁,是晋安帝龙耀惟一的血脉。
晋安帝龙耀若不是因为子嗣单薄,也不会在得知黄沛莺有身孕后,立刻着升黄沛莺嫔位,并许诺生下来的不管是男是女,都会封黄沛莺为妃的。
黄沛莺因这孩子得宠,也在为这孩子失宠。
黄沛莺失胎之后,龙耀大发雷霆,直指黄沛莺心气浮燥,养胎期间还去御花园赏荷,引动胎气,连累皇嗣,有失国本。一串大帽子扣下来,明明是受害者的黄沛莺就被禁足了。
那时读小说,看到这里时,温小婉还挺替黄沛莺抱委屈的,四个字形容了黄沛莺:倒霉女人。
如今看来,倒霉也是一种运气,还是会传染的。自从她评价完黄沛莺,就被这种运气拉到这草泥马的小说中了。
“齐贵妃前面,陪着太后娘娘,一起坐着的就是皇后娘娘了,”
正堂主位里,晋安帝龙耀没来之前,坐着的只有两位,一个是今天的寿星皇太后薄氏,另一个则是太后的亲侄女皇后小薄氏。
连着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齐贵妃母女,都在正堂外面的殿檐下面候着,等着晋安帝龙耀来后,按级别给皇太后拜完寿、献完寿礼,才能坐进正堂去。
温小婉掐指算算,等轮到她出场时,估计太阳已经要往西偏了——这悲催的苦差事,幸好,她出永孝宫之前已经填饱肚子了。‘特别能吃苦’这五个字,温小婉有时会回想一遍,她已经完美地做好了前四个。
闲来无事,温小婉仔细地把前面站着的众位娘娘的脸面,记了一遍。她虽然路痴,但记性却极好。陌生人在她面前过一次,她就能记个大概了。
皇后娘娘小薄氏,和她姑姑皇太后薄氏,眉目依稀相象,都是那种长得极美极端庄的女子。
皇太后薄氏保养得不错,与侄女坐在一起,一点儿不像差了一辈的人,好像是同辈,年龄差个十二、三岁的姐妹——温小婉以宫雪华、刘晓庆向皇太后薄氏致敬——逆生长的人间妖孽啊。
视线从正堂收回,落到檐下的齐贵妃身上时,温小婉不由得感叹‘艳若桃李’这词,源于生活啊。
齐贵妃单论五官,绝对不如皇后薄氏,但有的女人胜出,不在于五官,而在于一股味道。那种妩媚蚀骨,与五官没有多大关系。
温小婉用自己那一时空的一句话来说,齐贵妃周身上下洋溢出一股缠绵的女人味来。
往下看的肃妃严氏,就是灵堂上的牌位,必不可少又没有看头。做后宫妃位的摆设是最好不过了,但估计哪个男人也不会喜欢和这种晚娘脸上床的。
不得不说,哪一时空,哪一朝代,都得有一、两个像肃妃这样的女子,充足在后宫,后宫才像后宫。
顺妃喆喆氏一股子异域风情,高鼻梁、绿眼睛,个子比这里的女人都高,骨架也大。温小觉感叹,原来这一时空,也有白种人啊。
等着温小婉把一溜女人的风姿,都细细品味一番后,慈安宫门口,终于响起一声喧喊,“圣上驾到!”
随着这一声,慈安宫庭院里的窃窃私语,顿时有了一小波高潮,温小婉趁着这劲,问站在她身边的小福子,“太后寿辰,皇上怎么才来?”眼见着就中午了啊。
小福子左右瞧瞧,才回温小婉,“小的听司公他老人家说,边境不宁,连夜接的战报,玉门关那边交战了。”
温小婉眼皮一跳,“打仗了?这么快,不是明年吗?”
这场大战,是小说里,众多场战争中的开端,温小婉记得清楚的,是晋安朝朝晖四年的。朝晖是龙耀登基时定的年号,今年是朝晖三年。
“什么明年?”小福子没听明白,温小婉当然不会和他解释,摆手说:“没,没什么,真要打仗了吗?”
这等国家朝廷机密,小福子哪里能说得清楚,他只是昨天侍候聂司公的时候,听聂司公和密卫影三提过一句,叫影三加强对乾清宫的保护,小心万岁安全。
“谁知道呢,咱们做奴才的,还是别操那份心了,一会儿轮到你上前时,别慌了词。”
小福子快速转移了话题,国家大事实不是他们这些宫女太监可以提的,就是后宫的各位娘娘,哪个又敢明里干摄前朝朝政,还是把眼前顾好吧。
晋安帝龙耀进了慈安宫后,不管是院子里还是院子外,站在挑檐下面的还是坐到正堂里面的,除了皇太后薄氏,其他人统一起身行了大礼了,三呼了‘万岁’。
温小婉随波逐流,人家做什么,她跟着做什么。
等龙耀抬手,叫他们平身时,她抬眸垂眸的瞬间,清楚地看到了跟在龙耀身后半步位的聂谨言。
她看到聂谨言的同时,聂谨言也注意到了她,目光只停留了一秒,又归回了原本的严肃模样,神色不动,无半分半点表情,好像不认识她一样了。
在龙耀的身后,除了聂谨言,还有之前温小婉见过的顺王龙啸。他们应该是在龙耀来的时候,与门口遇到的。
非常讽刺的是在这个所有人都聚齐,给皇太后薄氏拜寿的好时候,却独独缺少了一个人。那就是皇太后惟一的亲生儿子睿王龙麒。半个月之前,被晋安帝龙耀派去了南方治水,如今这个时节南方水患正盛,哪里能回得来。
说起睿王龙麒,在没有反叛之前,与晋安国之中,真算得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了。
据说这位王爷长相极美,能文能武,剑术以及琴艺,得高人指点,晋安国里鲜少有人能及。
这些都不算什么。温小婉记忆最清楚的是那位三观不正的作者,曾用半页纸的笔墨描写了睿王龙麒。
温小婉总结了一下,其实就一句话:睿王龙麒,乃晋安国第一美男子。
温小婉很好奇,在晋安国王室成员普通都够得上俊美的情况下,这位睿王千岁,到底能美到何种程蝶,才能称得上晋安国第一美男子。
不过,这位美男子的下场不太好,造反失败后,被龙耀判了一个凌迟,剐了三千六百刀,三天后气绝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