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都市小说 > 宫略

第97章

众一听来了精神,直愣愣看着皇后,皇后直起腰板问,“什么时候发作的,怎么这会儿才来回禀?生的是什么?母子均安吗?”

太监答道,“回主子,懿主儿二更着床,怕扰娘娘清梦,等孩子落了地才来报信儿。是位小阿哥,母子均安。”

宫妃们脸上的表情一时难以描述,这众生相,比台上唱戏的还要精彩。素以往上看,皇后倒是很欢喜的样子,点头道,“万岁爷子嗣本来就单薄,今儿又添一位阿哥,真是天大的好事儿!赶紧让内务府写折子快马送万岁爷御览,也不知道这会儿走到哪里了,洗三赐名恐怕来不及了。”

她松口气,宫里添丁,不论谁生的皇后都喜欢,她这样宽宏的没能有自己的孩子,真是老天爷不开眼。再转回头想,自己确实很有私心,听见懿嫔得了儿子,不像别的主儿似的怅然若失。既然是儿子,皇后养身边也好解闷儿。眼吧前的不抓,没有死等她的道理。她也想过,生了阿哥记皇后名下,对孩子前途有好处,至少将来封王是不成问题的。皇后不说没心机,好歹品行端正,也能教养出好苗子来。硬要比较,托付皇后比托付别的嫔妃靠谱一万倍。当然这是站旁观的角度上分析,真要把个大胖儿子送,做妈的难免舍不得。她一个独处时掂量,将来轮着她生,不要小子要个闺女就齐全了。公主也金贵,还没争,踏踏实实的自己带大,那天伦才叫羡慕呢!要是个儿子……说实话,谁心里没有点小算盘?她也奢望十个月时间里能有意外的转机,比方说万岁爷瞧着他们的情分,或者再遇上点别的什么机缘。就跟阎王爷翻生死薄,有两页粘一起没捻开似的,划拉过去了,死里逃生至少再活二十年。

生一世,各有各的执念。有的爱富贵,有的爱权势。她就是个小家儿气的穷丫头,只图温饱不求上进。话说回来,做她的儿子大概不会有什么大出息吧!

她自己琢磨得挺高兴,一眨眼请安的都该散了。随大流蹲福退到殿外,兰草和鼓儿上来给她披鹤氅,她紧了紧带子,慢悠悠踱下台阶。开春了,逢着天儿好,太阳照身上暖洋洋的。这么散散挺好,也没传肩舆,沿着宫墙根儿往南,边走边对身边说,“园子东边有一路空着,咱们想法子弄点丝瓜籽儿来,搭上架子,夏天底下抹牌也挺好玩。”

“主子想得真长远,这会儿还冷得捂汤婆子呢,怎么霎眼就预备过夏天了?还说来牌,您认识牌吗?给您一只带鸟儿的,您知道这是什么?”

素以看了鼓儿一眼,“不认识不能学吗?要学玩儿的东西可是行家,当初哥子带回来一把西洋小鸟铳,三下两下给拆了。拆了还能装上,装上接着能打,们说厉害不厉害?”

两个丫头使劲捧她,啪啪的拍巴掌,“主子您太厉害了,玩儿上头您是祖宗。”

她得意的拱拱手,“好说好说,最近有个打算,想学纸牌算命,据说很准呐!等回头学会了,们挨着个儿找算命来,不收钱的。”

大伙儿都很高兴,一路插科打诨出了夹道。到敷华门拐弯,走了两步看见前面有抬辇停着,素以不认,抬辇的靠背也高,光看见那位小主把子头上的络子西北风里飘荡。

她拿眼神询问兰草,兰草凑到她耳朵边上说,“那是延禧宫的静嫔,这不前不后的,是等主子您?”

素以有了防备,再往前也很从容。等到错身时不过请个安了事,没想到静嫔叫住了她,“素妹妹且留步。”

她脚下顿住了,满面笑容的回过身一蹲福,“听静嫔娘娘示下。”

静嫔下了辇,三寸金莲一拧一拧的走了两步,裙摆下露出两只尖尖的鞋头,看着有点瘆得慌。素以悄悄的想,这么小的脚,要是走水了肯定跑不快。汉真造孽的,这么裹法,感觉整个身子就是站断骨和一片血肉模糊上。

静嫔当然不知道她想这些,翩翩然到了她面前,笑道,“自己姐妹,叫什么娘娘,也太客套了些。打听过的年纪,是八月里生,是六月的。娘家姓和,不嫌弃就叫声和姐姐,虚长两个月,受声姐姐也当得住。”

她阳奉阴违,素以也是好手,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捧心道,“常听说您高洁,以前也没机会同您说话,今儿一见果然不同凡响。您看您是嫔,和您称姐妹,没的折辱了您。”

“这是什么话!”静嫔道,伸出纤纤玉手来搭她,手上镂空雕花翡翠金护甲那么老长,再往前一点就能把捅出两个血窟窿来。素以微偏了偏身,听见她慢悠悠的说,“谁晋位不是一步一步来?当初进宫册封的是常,后来主子翻了牌子才晋的贵,和比起来还差了一程子呢!眼下是个嫔,又不算什么高位分,将来晋得必然比要快。宫里都是女,说真的也没谁能交心,第一眼看见就喜欢,往后咱们常走动,彼此也有个照应,啊?”

这话说得圆融,素以不能明着拒绝,只有虚应,“您瞧得起是的造化,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静嫔很满意,团团的脸上满是笑意,“话赶话的到这儿,想起来一件事儿。才刚不是传了消息进来说懿嫔喜得贵子么,怎么打算?送什么做贺礼?”

素以计较了下才道,“是个不起眼的贵,手上也没什么积蓄,送礼这种事真要好好想想。琢磨着上头娘娘们位分都那儿摆着,就是要送东西不也得比着皇后主子和贵主儿嘛!所以这会儿您问,还真答不上来。您面广,要不帮着扫听扫听?那儿再往下降点儿,总要合乎自己的身份,越过次序大不应该,您说是不是?”

静嫔口头上应承着,私底下暗忖,到底是管教化的出身,什么局面怎么回话,她还真是滴水不漏。这也不着急,先搁着,来日方长,不愁揪不住她小辫子。因爽快的点头,“成,先去各宫走一圈,回头再来告诉。可是……”她含糊的笑着,“瞧万岁爷怎么护着,不让进庆寿堂,怕们吃了似的。咱们姐妹儿来往也受限制,这又何必呢!”

素以掖了掖燕尾道,“前头说是禁足,大伙儿不信。也是没法子,年轻轻的,谁愿意整天屋子里困着?您也知道的毛病,宫里不走动,往后见了怕一个也不认得。”

她兜兜转转,横竖没有发话请她进庆寿堂。什么禁足,这种话骗骗孩子还差不多,亏她大明大放拿出来说!静嫔只好换个方向,“那打发过去传话给身边,古华轩能去成么?要是愿意,请皇后的旨意,满世界可劲儿的转也没敢拦。”

“自然的,大伙儿都去,一个不露面,没的叫说拿乔。”她笑得灿若朝霞,“那就庆寿堂等着和姐姐的信儿了,是多是少给个准话,好赶紧的叫准备起来。”

静嫔说一定的,“到时候咱们俩一道过去,也好有个伴。”话锋一转又嗟叹,“不知皇后主子去不去,宫里有易子的规矩,皇后膝下犹空,按理说懿嫔的儿子该抱到长春宫喂养才是,不过瞧架势是不能够的,知道为什么?”

这倒奇怪,素以也想不明白,“为什么?”

“还是外家的关系,昆家和段家老辈里就不对付,懿嫔能进宫是当初太皇太后点的将。皇后主子贤德,有什么不痛快不做脸上,可心里总归有忌惮的。再说懿嫔这张狂得通每个褶儿,万一小子随妈……”静嫔笑了笑,欲言又止,“养别的孩子总要担风险的,养的好是份内应当,养的不好可就两说了。”

原来皇后和古华轩那位不对付,难怪懿嫔羊水破了也不声张,非得等孩子落了地才往长春宫报,还是怕皇后趁她临盆动手脚。

静嫔见她惘惘的又道,“咱们这会儿说懿嫔,料着用不了多久就该轮着了。来时半道上遇着贵主儿,她说昨儿上皇后跟前回宫务,正碰上敬事房送档请皇后过目,她顺带着瞄了一眼……主子连翻四夜的牌子,这可是好事儿,喜事将近了。不过贵主儿这嘴不牢,见就夹酸的宣扬,这会儿阖宫怕是没不知道了。”

素以自问脸皮很厚,可她冷不丁的告诉她这个,着实叫她狠狠臊了一把。宫里女活得无聊,但凡和皇帝沾边的事都爱打听。今儿点谁,明儿幸谁,大家都掐着指头算呢J帝连着四天不带变花样,说出去大概没不想碾死她吧!

“咱们要好,悄声的告诉,提防着密贵妃些。这位是旱地里的朝天椒,谁都不怕的主儿。往后见了她绕道,才能保万事无虞。”静嫔说着,完全一副自己模样。

素以冲她欠身,“真谢谢您,这话记下了,往后一定留神。”

正说着,门上出来个宫女,手里提着食盒,紧走着撵上来,边赶边道,“礼主儿慢走。”

素以回过身去,看着那宫女气喘吁吁的赶上来,走到近前蹲了个安,“皇后主子叫奴才给小主送吃食,蒙古厨子今儿做了奶油松瓤酥卷和牛乳菱粉香糕,主子说您爱吃,特意叫给您留一份。”

“劳烦姑娘,替谢主子娘娘赏。”素以道,示意兰草接手,那宫女又行个礼,原路返回了。

静嫔眼神一闪,连笑容都变得有成算了,“瞧多讨喜欢,皇后主子是真心疼。”说罢登了辇,太监们抬辇上了肩,她朝她挥挥帕子说声“走了”,粉底靴干净利落的踏青石板上,一溜过了螽斯门很快去远了。

鼓儿喟叹,“没想到静嫔娘娘是个好,她这么为主子着想,难得了。”

兰草挽着食盒哼笑,“瞧事不能光瞧表面,她和主子没有深交,这么急吼吼的把贵妃抖出来是为什么,还不是为了挑唆主子和贵妃!要是两边斗法,她看热闹不嫌事大,斗得两败俱伤她才高兴呢,主子千万不能上她的当。”

素以背着手踱步,笑着称赞兰草,“真聪明丫头,都叫看出来了。万岁爷不,得安分守己不惹事儿。她说贵妃使坏,使坏就使坏吧,庆寿堂呆着,她们也不能把怎么样。”

“主子说的是。”兰草道,“那您真跟静主儿一块过古月轩去?”

素以把脖子昂得高高的,漫不经心的唔了声,“骗她的,回头来个偶感风寒卧床不起就结了。凭她几句话就听她摆布,她大概把当傻子了。”

鼓儿赶紧溜须拍马,“那是她瞧走了眼,咱们主子是她能随意驱使的吗?她这么热络的巴结主子肯定设了局,让她张罗去,咱们临时换条路走,叫她白忙活一场。”

主仆三个说得眉飞色舞,兰草道,“情还是要来往的,主子打算送什么礼?”

素以爱哭穷,两手一摊道,“手面窄,最多送块儿金锁片。宫里主儿多,比位分高的满地跑,犯不着充大。再说懿嫔是什么样的也不清楚,胡乱套近乎,好口碑落不着,没的让觉得爱显摆。”

一路走一路东拉西扯的聊,等出了夹道就都闭口不语了。回到寻沿书屋坐炕头上翻书,没多会儿青稞进来回话,“奴才打听着个消息,懿主儿刚生的小阿哥身上不好。奶妈子给他打蜡烛包儿,他直着脖子喘大气儿,动静比挑河工还大。这位阿哥没法有出息了,娘胎里就带了喘症来,可怜见儿的。”

这么说皇后更不可能把孩子养身边了,素以叹口气,这下倒好,当真全指着她肚子争气了。

Back to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