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回家
李梅看城门还是没有打开的迹象，就招呼着大家收拾东西走人，回家！
难民们问起，李梅给的回答就是：“想回家，死在家里总比在外面做孤魂野鬼的强，即使到不了家门，死在离家近的地方，也是好的。”
李梅他们每人灌了一大碗热水，就强撑着离开。有些人不信李梅的说辞，在后面跟着，一直跟到十来里路远才罢休。
看到后面没跟着的人之后，李梅就找了一个背人的地方生火做饭。
“哎哟，我的娘啦，还以为得饿死了事呢！”富贵婶子吃饱喝足之后，深呼出一口气地感叹道。
“我也以为活不过来呢，我就想在死之前再见六子一眼，也不知道他现在咋样啦、、、”六子娘擦着眼泪，担心地说道。
“娘，咱们这不就回去了吗，六子一定好好地在家等着咱们呢。”六子的姐姐安慰道。
“嗯嗯，这次回去，说啥都得把你和六子的婚事给办了。”
“啊！？春秀姐不是六子的姐姐吗？他们俩、、、”小玉姐惊讶地问道。
不止是小玉，就连其他人也都是一脸惊色。而春秀一脸喜色和羞意的低下头。
“呵呵、、、春秀不是我生的闺女，是六子的童养媳，还是她领大六子的呢，原本应该早把他俩的事给办了的，那个，那个六子不懂事，闹着当了兵，害怕有个好歹耽误了春秀，就拖到现在、、、”
“大娘，这是好事啊，等回头办事时可得和我们张口，大家也好一起乐呵乐呵、、、”
“一定的，一定的，哈哈、、、”
“都怪我，顾虑太多，害怕老家离这边远，要是没下雨雪的话，大家回去也是送死，早知道，咱们早几日动身回去，大家也不会遭那么大的罪，我、、、”
“丫头，说啥呢，我们这些人要不是你，早饿死在犄角旮旯了，哪还有命回去，你的顾虑也不是没道理，别乱想了。”石大叔打断李梅，似是安慰李梅，似是说给大家听。
“对啊、、、小梅，你可别钻了牛角尖，幸好我们是跟着你走，都是逃难，我们幸运的多了，一路上都没怎么挨过饿，和那些活活饿死的人比，我们真是走了大运啊！”宋大娘拍拍李梅的手，感慨道。
回去的路上，能碰到的活人很少，原本应该比来时花得时间要短的，不过因为李梅坚持要把遇到的死尸聚在一起烧了，所以，还是花了差不多的天数才回到黄岩镇。
回头客的店门还是被撬开啦，进去一看，东西有被翻过的痕迹。不过因为走之前，夏雨按照李梅的吩咐，把箱子柜子都打开口，进来的人很明显就可以看到箱柜的空空如也，所以，屋里也没被大破坏，基本维持原状。
李梅让大家先暂时在店里休息一下，再回村里。刚把热腾腾的面条端上桌，咋咋呼呼的六子就推门进来了，后面跟着徐副把总和他几位同僚。
“娘、、、”
六子看见他娘，不顾众人在场，就直接跪下，抱着他娘的腰身不撒手。
“儿子、、、呜呜、、、”
大家都高兴地站在旁边看着，不想打扰久别重逢的母子相聚。
“六子哥，以后有的是时间让你在大娘面前撒娇，我们都半天没吃东西了，赶紧让大娘入席吃饭。”李梅调笑着说道。
“对对、、、大家都坐，你们也没吃吧，一起坐下来吃吧、、、”富贵叔笑着说。
“妹子，谢谢你，我、、、”
六子说着就要给李梅下跪，李梅顾不上男女有别，赶紧扶着他：“六子哥，你要这样，我可就生气了、、、”
富贵婶子和宋大娘转身进厨房又盛了几碗面条端上来，大家坐在一起，说说笑笑的吃了好久。
大家吃完饭，李梅就问六子，镇上现如今的情况。
“唉，情况不容乐观啊，现在虽说旱情缓解了，可是，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这些天，也没见多少原先离开的人回来，我想，不是饿死了，就是要在外面安家落户啦。”
“镇上的富户也离开了不少，府衙的衙役都快走完了，没逃走的也饿死了几个，宋县令正招募衙役呢。”
“招募衙役？”李梅奇怪地问道。
“嗯，你们可能不了解，衙役不像我们这些在编的兵丁，都是在当地招募的，很多都是镇上的刺头流氓，你们刚走没几天，镇上的衙役就逃走了一半。唉，要不是怕被按上逃兵的罪名，我们当初也跟着你们走了。”六子解释道。
“你们不是有军饷吗？难道还饿肚子？”李梅奇怪地问道。
“到哪弄军饷啊？可恨匈奴居然在两个月前大举进犯我国边境，要不是慕容老将军镇守抵抗，说不得咱们西疆的大半城郭就被他们占了去。所以各地征收的军粮都送往西疆去了，我们都已经多少天没吃过饱饭了，一天就只发一个馍馍，还没水喝，衙门里的马都被我们杀得差不多了。幸好我娘和我姐跟着你们走了，田刚的家人没走，都没活过来、、、”
六子说完，看向坐在旁边的好朋友田刚，大家随着看过去，只见他刚扯了一个苦笑，眼泪就大颗大颗地掉了下来。
“小梅，你们刚回来，可能还不知道刚贴的公文，你们还需要去衙门重新开户籍证明。”
“徐叔，为什么要重开，我们又不是外地逃过来的，本来就是黄岩镇的人啊？”
“现在咱们镇的人活下来的人口都不及原先人数的三分之一，受灾的乡镇都是地多人少，良田找不到人种，朝廷里刚颁下了新制定的法令，说是不论是原本地户籍证明的人还是逃过来的灾民，户籍都要重新登记入册，到时候衙门按一人八亩良田的标准重新分配，还可以花钱另外多买地。朝廷为了鼓励大家多买地种，每家买来的良田前两年还免税呢。”
“徐叔，那怎么个买地法？”李梅又惊又喜地问道。
徐叔瞅瞅李梅，回道：“每亩良田按三两银子的低价售出，买够二十亩的话就按二两银子算，买的越多越便宜。”
李梅听得高兴，自家还有二百多两银子，到时候连壹和夏雨他们七个人分的田地，自己再花钱置办二十亩，算起来就一百多亩良田啦，自己家一跃就可以翻身做地主啦，李梅美滋滋地想着。
徐副把总好像猜到了李梅心中的想法，也知道这是个购地的好机会，不过怕李梅“贪多嚼不动”，提醒道：“不过，因为旱灾刚过，现在又是冬天，等到了春天可以耕种还有两三个月呢，镇上现在除了地主富户没几个有粮食的，大量的劳力又都逃荒去了，活下来的能不能熬过去这个冬天还难说呢，哪还有人多要地。再说，田地一多，赋税徭役相应的就加重，大家现在没几个想要地的，连登记都不愿意去，县令大人和县丞们这些天都愁死了。”
李梅低头思考着，虽然灾祸过去了，可是不休整个三五年时间，镇上的生机是恢复不过来的。虽然自己没打听，可也知道现在的粮价很高，而且一两年内别想降下去，正好趁着现在又是低价又是免税多置办点田地，将来光卖粮食也能赚不少钱。到时候地多干不过来的话，就租人干呗。
打定主意，李梅就暂时把这事搁下了，准备等过些时日再去登记，反正也不急这一时半会的，说不定，官府想让大家都去登记，还会多颁布些优惠政令呢。
李梅害怕村里自家的房子再被外来逃难的灾民给占了，就和富贵叔他们一起先回村了。石大叔和宋二叔也一起回村了，他们说以后也在王家村落户，想和李梅家做邻居。
离得老远，就看见村子里冒有炊烟，李梅他们高兴地加快步伐，刚到村口，就看见王里正领着熟识的几十口子村民迎了出来。
李梅亲热地向王里正他们问好，连大伯母一家都没落下。李梅觉得讨人厌的王大林家的也不那么让人烦了，憨厚的大牛几兄弟越显“挺拔”了，尖酸刻薄的李寡妇真他娘的“骨干美”，王媒婆那皮肉松弛的老脸都没影响到李梅觉得她点的媒婆痣越看越“可爱”、、、 、、、
大家忽视掉之前的抢粮事件，像是遗忘了那些不愉快，还能站着打招呼比什么都重要。打完招呼，大家就抱在一起痛哭，有熟人相见的喜悦，有灾后重生的庆幸，也有对死亡的后怕和对未来的担忧。
除了原先的村民，也有几十口子陌生人站在旁边，听说他们以后就要在王家村安家落户了，李梅他们也表现的很友善欢迎。
听王里正说，加上外乡人，王家村现在也就一百多人，连原先人口的四分之一都不到，就这还算是周边几个村里人数最多的一个呢，听说小李庄的村民没一个回来的！王里正就猜测说，小李庄算是死绝户了，要不然，他们的根在这里，怎么会没一个人回来呢！
王里正说，他们回来有小半个月了，看李梅他们没回来，还以为李梅他们准备就在外面安家了呢。刚开始还有些遗憾呢，现在看到他们回来了，很欣慰。
王里正还说，三叔公老两口没挺过来，只留下天寿一个独苗苗，三叔公在咽气之前，让里正把他家的房契交给李梅，说是天寿以后就托付给了她，拜托李梅一定要帮他把天寿拉扯大。
李梅听了，也没说什么，看着干瘦的天寿，向他招招手，算是应承下来啦。
王里正接着说，钱地主死了，死的很惨。听说他家的佃户纠结逃难过来的人到他家抢粮食，他就被活活打死了。他家的下人一看主家死了，也不抵抗了，和那些灾民一起打开他家的粮仓，把粮食洗劫一空。可怜钱地主家财万贯，没个儿子傍身，死了之后，下人们都跑了，连他那些夫人姨娘也卷着细软离开喽，最后连个身后事都没人办，尸体被野狗给啃啦。
王里正最后还结结巴巴地说，现在大家都是天天往山上跑，不过，每天能挖到的野菜越来越少了，都快吃土喽。说完，还期望地看着李梅，还往李梅家的架子车上瞅了一眼。
李梅觉的，听了那么多，知道该是表态的时候啦。擦擦眼角，李梅苦笑着说：“我们在路上被人抢了好几次，有一两次差点就死在外面。现在就只剩下这些粮食了，现在我就交给里正大人，相信里正能分配好。我们大家以后就吃‘大锅饭’吧，先熬过这个冬天再说吧。”
李梅就当着大家的面把东西全都搬了下来，看到李梅没藏食，王里正和蔼地笑了。虽然只有一袋玉米面，不过大家还是再次喜极而泣。
王里正立马就宣布，以后大家就在祠堂吃“大锅饭”喽，这个时候，应该是共同扶持，一起渡过难关的艰难时刻，所以，不要眼皮子浅，还有吃的人家就把粮食都拿出来，每天挖到的野菜啥的都收集在一起，有那藏口粮的，一经发现，就被赶出村，任其自生自灭。
王里正拿出来小半袋玉米面，让几个村妇，掺着野菜，按每个人半个馍馍的份子做，再拌两大锅面疙瘩汤，说是庆祝李梅他们平安回来，也让大家加加餐。
“小梅，你干嘛把粮食都拿出来啊，这以后可咋办？”
回到李梅家，趁着王里正他们都去了祠堂，富贵婶子问道，其他人也一脸着急和心疼地看着李梅。
“你们以为王里正讲了那么多是口水太多了，没地方发挥啊。又是用钱地主的死来恐吓，又是用收养天寿来试探的，根本就是打咱们粮食的主意。今天我要不是当着大家的面，把粮食全拿出来交给他们，他们绝对还是会打上门来强抢。到时候，即使粮食全给他们了，他们还是会以为咱们另藏了粮食，那时，我想我们被活活打死的可能性很大。”
“哼，怕他们干甚，小姐和小壹他们不是会武功吗？”夏雨气呼呼地说道。
李梅深深地看了夏雨一眼，回道：“知道什么叫寡不敌众吗？他们那么多人，我们才几个人，我们能打倒几个？我可就和我师父学了那么几招防身用的招式，小壹他们还是跟我学的，你说，咱们胜算有多大？”
“那小姐，你就让你师傅出马啊，他那么厉害，一定能以一当百。”夏雨笑着提议道。
“哈哈、、、傻丫头，好了，咱们耽误的功夫不短了，赶紧去祠堂等着吃饭吧，要不去，不就便宜他们啦。吃饭回来，还得回家归整东西呢。”
吃好饭，李梅就让石大叔和宋二叔两家暂时住进三叔公家的房子里。王里正看李梅刚才那么上道，也投桃报李地说道，村里现在空房子多的是，要是嫌住的挤巴，可以任选一家房屋来住，被石大叔他们谢绝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