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早饭叙话

西屋断断续续传来的声响打断了李梅的回忆，穿衣下床，把小妹的被角掖好，就准备去做早饭。刚洗好脸，就看见大柱拉开房门走出来。“大柱，起那么早干啥，这几天你也累着了，回屋再补个觉去，我做好饭再叫你们。”

“姐，没事，我不困，我帮你烧火吧。”说完，大柱就径直走进厨房，坐到灶前烧火。

李梅诧异地点了点头，没说话。大柱好像今天没像往常一样读书哦。

大柱坐在灶门前烧火，李梅从水缸里舀了几瓢水放在大锅里，又把小侧锅兑满水，用来大家洗漱。这种在灶台后部靠近烟囱处设有可利用余热温水的锅罐形式，和前世中国一些农村至今沿用的柴火灶一样。等饭煮好了，小侧锅的水也会烧的热热的，用来洗漱或者刷锅最好啦。李梅淘了一把米放在大锅里，把窝窝头和昨天丧事剩下的一盆青菜炒豆腐和一大海碗萝卜炒肉放在蒸笼上，又给小妹打了一碗鸡蛋羹放在上面，盖上锅盖。

“大柱，水缸里快没水了，我去挑两桶水，你注意一下锅，等锅开了就不要烧了。烧好饭就叫二柱和石头起床，小芳等我回来再给她穿衣服，注意听着东间里小芳的动静。”“嗯，知道了，姐。”大柱轻轻地答应了一声，就继续当他的司火小童，灶膛的火烧的旺旺的，映红了他的脸。李梅拿起扁担，提着俩水桶出门了。

说起王家村，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总共二三百人。村南头有条大河叫盘水河，那可是村里的母亲河，吃水灌溉大都是依靠她，村北边是一座几百米高的小山丘，郁郁葱葱的。王家村几乎全村都姓王，只有十几家因为战乱和天荒逃过来的外姓人，李家就是其中一户。不过因为在这都生活了几十年，也算扎了根，村民们从以前的排斥到现在的接纳，现在其中有不少是姻亲，李梅爹就是娶了本村的娘亲。王家村就像是一个“田”字分布着，在东西各有两口水井供村民使用，李梅家住在村东靠北角，离村东头的水井很近，就二百多米。

等李梅到时，已经有十几家人在嬉笑着等着排队打水，一一和他们打招呼。“小梅，打水啊，能挑的动吗，要不要叔帮你挑回家？”排在李梅前头的中年汉子回头说到。“谢谢富贵叔，不用了，我能挑的动，又不重。您赶紧回家去吧，婶子该等着用水了。”“那行，我先家去，有事情就张口，你爹娘现在都不在了，千万别和叔见外，乡里乡亲的，都能搭把手。”“我知道了，不会和您客气的，以后麻烦叔和婶子的地方多着呢。”李梅轻声的附和着。

富贵叔家就在李梅家隔壁，也姓李，当年他爷爷和李梅的爷爷是一个村里一起逃难过来的，所以两家走的比较亲近。富贵叔家里条件还不错，只有一个儿子和一个闺女。儿子李大海今年十六岁，已经是个大酗，不过还没定亲。闺女叫李玉，今年也已经十四岁了。富贵叔和婶子为人都比较老实仗义，平时李梅家里有事都会帮把手。尤其她爹走了之后，更是处处照顾着李梅家。害怕村里传出闲话，平时就让富贵婶子日常多照顾着。

富贵叔看李梅不想再深谈这些事情，也就没再啃声。先帮她汲上水，把扁担帮忙放在肩上，就招呼着李梅先走了。

回到家，饭已经烧好了，大柱正拿着扫帚打扫院子，二柱和石头也起来了，正在院子里帮忙收拾东西。真是勤快懂事的娃啊！“都放那吧，一会吃好饭我来弄，大柱赶紧舀水给大家洗手洗脸，二柱看看小芳醒吗，饭一会该凉啦。”“嗯，知道了。”李梅刚把水倒进缸里，盖上木盖，就听见东间里小芳传来的哭声。“大柱二柱，把窝窝头拾进饭筐里，菜端堂屋桌子上，米茶盛碗里，小心别烫着了。你们赶紧吃饭，一会上学堂该晚啦。”说完李梅用热水洗洗手，简单的擦擦，就进屋里了。

小芳正趴在床上哭，看见李梅进屋，就改成抽泣了，红扑扑的脸蛋，因哭泣而显得湿漉漉的双眼。那小鼻子还一抽一抽的，委屈极了。李梅伸手摸摸被窝：“小芳，真乖哦，今天没尿床，那姐姐就奖励一碗鸡蛋羹给小芳吃，好不好？”小芳立马不哭了，伸手要她抱，嘴里还叫喊着“姐姐，蛋，吃，蛋蛋”。现在两岁的孩子不像前一世的那么早会跑会说，小芳现在也只会蹒跚走一段路，会说单音字和一些常用的双音字而已。李梅笑着亲亲她的脸颊，耐心地给她把完尿，又打了点水给她擦了擦小屁股，这才重新让她坐在被窝里，一件件给她穿好衣服。

等李梅给小芳洗好脸上桌吃饭时，三个弟弟都坐在桌子旁坐着，没有动筷子。小石头看着海碗里那不多的几块肉，偷偷地咽口水。“怎么都不动筷子，不是让你们先吃不用等我们吗，赶紧的吃吧，饭菜该凉啦。”当李梅把小芳放坐在左腿上，正要给小芳围上自制的围嘴布时，大柱就踌躇着开口道：“姐，我，我不想上学啦，我想在家干活。让二柱自己上吧。”“大姐，我也不想上学了，让我帮家里干活吧，让大哥上，大哥学习成绩比我好。”李梅顿了顿手，看了他们俩一眼，只见他们咬着嘴唇不说话。石头看看李梅，又瞅瞅两个哥哥，刚动起的筷子慢慢的放下，老实地坐在那里不啃声。

李梅没说话，只顾着给小芳喂饭。停了一会儿，才道“为啥都不愿意上学了，一个个把原因都说出来，如果是因为咱爹娘都去了没人管你们，那就烧柱香说给爹娘听听，他们要是九泉之下能安息，我就答应。本来他们就不在了，村里人以后还不知道怎么看不起咱们几个兄弟姐妹呢，你们还不争口气，让咱死去的爹娘也长长脸。如果是因为想帮家里干活，那就更不用了。你们俩都才七岁，你们自己说说能帮我干啥，你们是能下地干活，还是能洗衣服做饭。还不如安心读书，说不定以后考中状元做大官，光宗耀祖，让我们也能享享你们的福，沾沾你们的光。如果是因为钱，那更不需要你们操心。确实，家里现在不富裕，以后能不能吃得上饭还两说。本来两年前爹去世时就没留下多少银钱，娘要不是刚生完小芳就操持家务，起早贪黑，也不会积劳成病。这次医药费和丧事花了不少银钱，家里现在又没个进项，只能守着爹娘留下的地和这三间草房慢慢熬。可是你们都还小，真不让你们上学，那以后还能有啥出息，以后你们可就只能面朝黄土背朝天了。别说以后给你们盖房子娶媳妇，就现在的地和草房还不知道能不能守得住。说句大不敬的话，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大伯母和小叔小婶婶他们，娘还在呢，他们就想方设法地霸占咱们家的田，要不然，娘的病，也不会加重，最后就不会、、、”

看着他们都在抹眼泪，李梅接着道：“真到以后没钱供你们读书的时候，姐姐自会和你们说。你们是咱李家的男人，以后的顶梁柱，这个家以后还得靠你们三撑起来。姐即使不期望你们高中成为国家栋梁之才，起码你们得识字明理吧，这样我才好对爹娘交代。假如说以后没钱让你们继续上学了，你们去学个手艺，只要你们识了字，脑瓜也比别人转得快，就比别人学得快，挣的钱多，对不对。而且，你们要上学考功名，大伯家和小叔家现在也会有所顾虑，不会下狠手欺负咱们，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看着他们还是不说话，不过好像听进去的样子，李梅赶紧趁热打铁：“赶紧吃饭吧，一会上学堂就晚了，夫子该罚你们了。你们放心，咱们家真到要你们辍学的时候，我真会跟你们说的，到时候你们可别怪姐姐没本事。”说完李梅就不顾他们了，只是一点点喂小芳吃饭，间或自己也吃点。大柱二柱对望一下，这才默默地拿起筷子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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