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得意
贾充的面色颇为疲惫，贾南风乖顺的倒了一杯水，又掌了灯，走到贾充身后，替他揉捏肩膀：“爹爹身子不宜久坐，有什么事女儿能为你分担忧劳，女儿在所不辞。”
“还是你，虽然让爹娘操心，可却从来没惹出过这么大的事情，南风，你是个聪明孩子，爹爹问你，如果任恺庾纯赵王卫瓘趁机落井下石，我们贾家该何去何从？”
“以女儿之见，卫瓘卫大人不至于做这等下作事情，当年因为任恺调职之事他和爹爹虽有嫌隙，但是他为人耿直，当时不会对我们落井下石。”
“卫瓘我也不担心，只是其余三个。”
“赵王司马伦，近日手下谋士不知为何纷纷背离，他自顾无暇，再者爹爹同他恩怨，无非是当年他暗中让爹爹拥立他为王爹爹没答应，卫瓘不会，赵王是不敢，这是两败俱伤的事情，一旦爹爹将他当年意图谋反之事告发，他下场只会比我们更惨。”
贾充点点头。
“继续。”
“庾纯此人，不过是任恺的附属，任恺说东就是东，说西就是西，不足为惧，所以我们唯一要堤防的人，只有任恺。”
“南风，你才智不亚男儿，只是可惜了是女儿身。”如果现在有个儿子替自己分忧解难，贾充也不会如此吃力疲惫了。
不过好在他有个赛男儿的女儿的。
“如今只怕是那任恺不肯善罢甘休，当年爹爹为削弱他的势力，举荐他做太子少傅，名为升官，实却只是让他闲赋而已，因为这事他必定记恨爹爹在心，何况任恺善妒，这几年爹爹为皇上所重用，任恺比谁都眼红，恐怕他绝对不会放过我们家。”
“就是不知任恺要如何出招，真是叫人防不胜防，我已经写信给了几位大人，请求他们帮忙。”
“爹爹不可。”
“怎么？为何不可？”
“锦上添花人人会，雪中送炭有几人，如今我们处于劣势，朝堂之中卫瓘这样的耿直倔强的人有几个，多还不是墙头草，见如今这阵势必不会出手相助，好则默哀祈福，差则幸灾乐祸，恐怕更有甚者早就倒向了任恺，若是把爹爹的求救信给那任恺一看，岂不是短了我们的气势。”
“言之有理。”贾充倒是没想到。
从来都不重视这个女儿，委实是贾南风生相丑陋拿不出手，而且平素里脾气也不及贾南惠那样温和美好，虽然乖，却并不讨巧。
今日一番交谈，他才知道贾南风之才，若是身为男儿，必能成为国之栋梁。
在这种无人可以商量和分担忧愁的时候，他对贾南风，无疑是起了倚赖的。
“南风，以你之见，我们如今该如何是好？”
“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按兵不动？”
“我们若是自乱阵脚，只能给任恺趁虚而入的机会，先按兵不动，养精蓄锐，等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妹妹尚未被册立为太子妃，就算是和韩寿有过一段，那也是过去的事，皇室容不得她，却也不至于杀她，最多就是剔除出太子妃名单而已。此事说大不大，不动声息其实就可以过去，如果我们如今慌乱写信求助，到时候倒是让任恺参我们一本，说我们结党营私，私设朋党，那才是真正的不利。”
贾充已然被贾南风的智慧做折服，一把将那对信丢进了一旁的铁盆，拿了烛火点燃：“你说的对，为父当真是病急乱投医了。”
“爹爹，你还是歇歇吧，身子要紧，别人越是打压我们，我们就越是不能叫人瞧了笑话去。”
“恩，罢了，先去看看你妹妹。”
贾南风忙是搀起贾充，贾充拍了拍她的手：“如果不是你的脸，你才是做太子妃最适合的人选，以你的聪慧，辅佐太子最好不过了。”
这是贾充第一次如此肯定贾南风，贾南风面色不动，天晓得她此刻心里头是如何的得意。
同时，也萌了一个看来是异想天开念头－－太子妃之位，是她的。
贾南惠无可能了，如今最佳人选只有她和卫铄，卫铄她有过一面之缘，这无疑是一个劲敌，容貌美丽，才情不在她之下，而且三代在朝为官，颇得皇上倚重。
她没有胜算，这张脸，这张脸阻隔了所有原本该属于她的机会，心底里生了哀怨，也生了恨，不过今日总算得到了父亲的另眼相看和肯定，她心里还是暖的。
到了贾南惠屋里，她搀着贾充进去，贾南惠依然背身躺着，桌上的米粥一动不动。
贾南风上前，轻声道：“南惠……”
“你好烦啊姐姐，不是让你走吗？”
贾南惠的态度无疑是恶劣的，十分之恶劣。
贾南风眼角余光看到贾充脸上极度不悦之色，嘴角不可察觉的勾了一下，故作温婉大方不计较：“起来吧，吃点东西。”
“贾南风你给我滚，你怎么这么烦人。”
贾南惠委实是有些心烦意乱口不择言了，待得她愤然起身指着门口叫贾南风滚蛋，一眼却惊悚的对上了贾充铁青的脸色。
“哼，南风，走，把粥倒了，从今日起，谁也不许给她送饭，活活把她给我饿死。”
“爹爹，爹爹你小心。”贾南风心里得意极了，贾南惠从小打大未曾在贾充和郭槐面前受过这样的责骂，这是头一糟，贾充的态度无疑是强硬的，这一刻贾南风心里是痛快的。
好像几十年来呕这一口气，今日全部舒了出来，无比的畅快淋漓。
她妒嫉贾南惠所拥有的一切，美丽的容貌，痴情的太子，父亲的慈祥，母亲的疼爱，还有府上所有下人众星捧月一般呵护。
这一切她所没有的东西，都是她所妒恨的。
如今，除了美丽的容貌，贾南惠还剩下什么？
她手段万千，一朝被人扯下温婉美好的面具，外人看贾南风只是容颜丑陋，可如今他们看贾南惠，必是觉得这年岁不过十五的女子，心里丑陋不堪。
贾南风从贾南惠的痛苦和后悔和跌落之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痛快，甚至连每一口呼吸都是香甜的，这个春天，那满庭花团锦簇才真的开进了她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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