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劫色的盗贼

阿巴亥坐着车子,车辚辚马萧萧,向乌拉边界走去。不时的,她揭开帷幔,回头向来路望去,泪眼模糊起来。她知道,自己这一去,手刃仇人之后,可能血洒当场,也可能被剁成肉酱,从此,再也难以回归故里再也难以再见乌拉了。

她的心,顿时感到沉重起来。

旁边,那位贝勒骑在马上,手执长枪,护卫在她的身边,须臾不离。

帷幕,突然被风掀开,阿巴亥眨着眼,望了贝勒一眼。贝勒也敲在望着她。他的脸儿很俊气,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老,很年轻,而且,还略微有些羞涩。看见阿巴亥的眼光,贝勒马上偏过脑袋,向别的地方看去。荒原上,草色一片,延伸到远处。

阿巴亥那一刻有点儿疑惑,她暗问自己,这样的人,能有如此歹毒,能做出那样的事吗?

她又暗暗咬咬唇,劝着自己,人不可貌相,英俊怎么啦,英俊的人,歹毒的多着呢?

风,吹着帷幕,帷幕的边角扫回来,扫过阿巴亥的眼角。她哎呀一声惊叫起来,眯起了眼睛。贝勒忙吁地一声,喝住了马,跳了下来,走过来,轻声问道:“怎么啦,没事吧?”

阿巴亥揉着眼睛,呻吟道:“眼睛,我的眼睛,快看看,迷了灰了。”

贝勒搓了一下手,站在那儿傻着,一动不动。

阿巴亥略带娇嗔地说:“看不见了,快吹吹啊。”

贝勒更是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阿巴亥急了,再次催促:“听见没,叫你吹一下呢。”

贝勒左右望望,俯身车内,轻轻翻看着她的眼皮,对着眼睛里面轻轻地吹着,有热热的风吹过,很舒服。阿巴亥的手,慢慢伸向衣内。她说自己眼睛迷灰是假,而是想趁着这个机会,抽出短刀,一刀插进对方的胸部,报仇雪恨是真。贝勒一边轻轻吹着,一边轻声叨咕:“还没出乌拉呢,就出事了。”言语中,很有些自责的样子。阿巴亥听了,身子一震,停住了即将抽出的短刀。她想,如果此时出刀,对方死在乌拉境内,明显的,乌拉也是脱不了干系的,自己的叔叔也难以洗清指使人的嫌疑。

乌拉,也会因此引来一场大祸。

阿巴亥轻轻一笑,试着眨眨眼睛,对贝勒说:“好啦。”

她甚至还瞥了对方一眼,很小女人地说:“瞧你,一个大男人还害羞呢。”

贝勒不说话,缩回了手。

阿巴亥笑笑,第一次,面对这个男人,她心里竟然有些怪怪的感觉,一个战无不胜纵横辽东的汗王,在一个小女子面前,竟然有些害羞,有些手足无措,真怪。

车子再次启动,上路了。

贝勒骑着马,仍然倚傍在车子旁边,紧紧护卫着。

阿巴亥这次索性掀开车帷,大胆地打量着对方。她想,自己必须想法取得对方好感,到了建州,让对方依恋自己,喜欢自己。那样的话,才会对自己放松警惕,给自己的刺杀创造一个绝佳的机会。

贝勒看见阿巴亥望着自己,忙移动目光,再次望向远处。

阿巴亥咯嘞笑了一下,捂着嘴:这些,都是她从阿鲁身上学来的。她知道,一个女人,要让男人着迷,让男人见了就神魂颠倒,就应该像阿鲁那样——不,应当是阿奴。她轻声对贝勒道:“嗨,怎么的,一个将军,一个大贝勒,竟然还害怕人家一个女孩,羞也不羞?”

贝勒控着马缰,不回答,仿佛没有听见一样。

阿巴亥正在说话,不提放车子突然磕着石子,弹跳一下。阿巴亥惊叫一声,身子椅着,眼看着要从车子上摔下来。贝勒手疾眼快,忙侧身一斜,长臂一伸,坐在马背上,斜身抱住了阿巴亥。阿巴亥抱着他的脖子,咯咯嘎嘎笑起来。

贝勒才知道上当,大惊,低声道:“快……快放手。”

阿巴亥偏不,扭股儿糖一般,眼睛一泛水汪汪道:“就不,怎么啦?”

“求你啦。”贝勒的额头出了汗,四面望着,眼睛中闪出哀求的光。

阿巴亥眼神一飞,轻声道:“怕了?让我回到车上也可以,吻我一下。”

贝勒再次左右看看,无奈中,低下头,飞快地吻了阿巴亥一下。阿巴亥松了手,被放回车上坐下,白了对方一眼。第一次被人吻,被一个英俊帅气的男人吻过,她心里有恨,同时,也掺杂着一种暖暖的说不清的味道。

两人,不时地眼光相碰撞,又忙忙躲开。

阿巴亥知道,对方离不开她了。

这方面,女子的心总比男人的敏感,也比男人更善于发现其中的秘密。阿巴亥的额娘说,男人的眼睛,会告诉你一切。那时,她说的是阿巴亥的阿玛对阿鲁的感情。

没想到,今天,阿巴亥把这些全用在这儿,来观察着另一个男人,她将谋杀的男人。

也就在这时,她们遭遇了狙杀。

狙杀开始,是有先兆的。

车马走了一段路,一匹马从后面突然飞来。一个黑衣人骑在马上,鞭子挽一个鞭花,啪地一响。马儿如电,驰到车子旁边。马上的人睁着眼睛,望着车内坐着的阿巴亥,“嘘“地吹了一声口哨,色迷迷道:“好一个小美人,好一个新郎哥。”

贝勒一听,顿时警觉起来,吼道:“干什么的?”

那人眼睛一睁,回敬:“吆呵,你当你的新郎,我走我的路,与你何干?”

贝勒一拍马,冲了过去。

那个黑衣汉子一看,旁边的士兵也手执弯刀,涌了上来,忙一拍马,伏案疾驰而去,远远的,传来话语:“好一个压寨夫人,水一样嫩。”随着声音,那人渐去渐远,不见了影子。

贝勒脸色凝重起来,不再说话,吩咐队伍,继续赶路。可是,走了不一会儿,又一匹马从后面疾驰而来,马上坐着一个黑衣汉子,呼啸一声,不见了身影。

贝勒兀自无言,过了、一会儿,把头俯在车旁,问阿巴亥:“会骑马吗?”

阿巴亥笑着问道:“怎么,不让我坐车了?”

贝勒皱着眉说,事情很糟糕,过一会儿,可能有战斗,到时,如果激烈的话,自己人少,很可能难以保护阿巴亥的车子。到时,阿巴亥就必须骑着马,跟在自己后面突围。阿巴亥一听,心中有些忐忑:打仗,她听说过,可是从没见过。

她声音略带发抖地问:“真的吗?谁啊,这么大胆?”

贝勒缓缓道:“是一群不长眼的强盗。”

阿巴亥看看这支二百多人的迎亲队伍,除了刀枪,没有带什么金银财宝啊,强盗怎么就看上了?贝勒一听,苦笑着告诉她,他们可不是冲着财宝来的,是另有目的。

阿巴亥更有些傻了:“除了这,还有什么可抢的?”

贝勒看了她一眼,无奈地点拨道:“你没听到第一个汉子的话吗?”

阿巴亥听了,侧着脑袋一想,脸顿时红了,原来,那些该死的家伙,不是看中的金银,是看中了女人,换言之,就是看中了自己,想抢自己去做压寨夫人。她冷哼一声,这个努儿哈赤,也并非别人说的那样,铁血无敌嘛。不但胆小,而且超级胆小:刚才那个汉子,也就是随意胡喊,信口开河,他一个人能对付得了二百多人吗,不过是嘴上说说,掉头就跑嘛。

对于她的轻蔑,贝勒显然看出来了,告诉她,刚才那两个黑衣汉子,是提前来踩探的,也就是侦察敌情的,他们的大队人马,马上就会出现。到时,一定会有一场恶仗。

阿巴亥看到贝勒那种谨慎小心的样子,心里竟无来由地有种高兴的感觉,心说,你也害怕了,你不是最善于欺负别人的嘛?于是,嘁地冷笑一声:“我不怕,怕什么?”

贝勒显然出乎意料:“你不怕?”

阿巴亥眼睛一白:“有你啊,你连一个女人也保护不了,还是男人吗?”

贝勒再次红了脸,告诉她,骑上马,别犟了。说着,眼睛里满是哀求的样子。阿巴亥突然歪着脑袋一笑道:“听你的,不过,你得抱我上马。”说着,张开手臂。贝勒无奈,只有跳下马,解开车子上马的辔头,将她拦腰一饱,提溜上马。她瞪着大大的眼睛说:“我跟着你,你一定要保护好我哦。”

贝勒点点头,不说话。

阿巴亥从小骑马,什么烈马没见过。她一提缰,跟在对方后面。她的心里,急切地盼望着,盼望那群劫色的强盗赶快出来,当然,人越多越好,最好把贝勒围住,给一刀杀了。那样,自己大仇得报,却与此事毫无干系。

如果那些人杀不了贝勒,她也做了另一手准备,自己刺杀。

这次抢劫,将给自己刺杀努儿哈赤创造一个极好的机会,她想,到时,趁着混乱,自己从衣内突然出刀,只须见血,这位帅气的贝勒,就会见血毙命的。

她暗暗握紧了怀里的短刀,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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