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诡异的草人

布占泰点着头,眼中落下泪来:“是你的阿玛,是的,你好好看看。”可是,阿巴亥看着,总觉得不太像自己的阿玛满泰。在她的记忆里,阿玛是个坦荡的人,一个胸无城府的人,直到今天,在阿巴亥的记忆中,阿玛都是笑呵呵的,从没有这么一副诡异的样子。

布占泰告诉她,这是她的阿玛,可也不是她的阿玛,所以,她一时认不出也是情有可原的。阿巴亥听了,感到叔叔今天说话,云山雾罩的,很是神秘。

布占泰说:“丫头,拉拉你阿玛的手。”

满泰站在那儿,手上戴着辽东人惯戴的大棉手套,阿巴亥想去拉拉,可又有点不敢。她在心中劝自己,自己的阿玛,有什么好怕的!她走过去,拉了一下满泰的手,谁知,那只手应手落下,她瞪大眼睛,望着满泰断开的手腕,衣袖里竟然露出一束茅草。

她惊叫一声,跑到布占泰身后躲起来,颤声道:“鬼,鬼。”

布占泰拍拍她的肩,让她拿着蜡烛,自己缓步走过去,伸手捏着满泰的脸,轻轻一掀,一张脸皮瞬间掉了下来,满泰的帽子,也应手落下。阿巴亥这才看清,这是个草人,戴着一张画着自己阿玛脸型的面具,穿着阿玛生前常穿的服装。草人造的惟妙惟肖,难怪自己一见背影,就有种似曾相识之感。当然,脸上的面具只做到了形似,并未做到神似,所以,又有些不像。

阿巴亥实在不明白,究竟是谁,为什么要在这儿用草扎一个自己的阿玛?究竟想要干什么?

布占泰说,本来,自己也不知道,可是,那天看到草人脖子上的坎肩,心里顿时一动,产生了个疑问。阿巴亥听布占泰说到这儿,才注意到阿玛确实系着坎肩。布占泰望望她,启发道:“想想,你阿玛过去戴坎肩吗?”阿巴亥努力地想着,在她小时的回忆里,阿玛确实没戴过坎肩,这在当时,做为乌拉大贝勒确实有些异样,因为,女真有钱人都戴坎肩。记得有一次她问:“阿玛,你为什么不戴坎肩啊?”阿玛一笑,告诉她,自己怕戴坎肩,脖子箍着不舒服。

可是,这个草人却戴着。这也是她第一眼看见,感到草人不像阿玛的原因。

布占泰说,自己第一眼看见草人,也有些异样,觉得那个造草人的人,对自己哥哥很熟悉,甚至高矮胖瘦都掌握得恰到好处,为什么犯下一个细节上的错误。说到这儿,布占泰声音一冷,加重语气:“谁知,一个天大的秘密,竟被一个坎肩包裹着。”阿巴亥听了叔叔的话,浑身发紧。她想,难不成阿玛死,和这坎肩有关,她想走过去,掀开坎肩看看,可心中又害怕,不敢去触摸。

布占泰径直走到草人前,轻轻解下草人坎肩,如同对自己哥哥一样,很是细致小心。阿巴亥心头一热,忍不住落下了泪来。这会儿,她想哭,可诡异的气氛压迫着她,让她哭不出来。坎肩解下,布占泰所说的绝世秘密仍不见出现。

阿巴亥禁不住问:“叔叔,究竟什么秘密啊?”

布占泰一字一顿回答:“是你阿玛离世的秘密。”

阿巴亥仔细打量,看不出什么不对,唯一的异样,是草人脖子上的草很凌乱,仿佛被谁扯过一般,原来坎肩遮着看不出来,现在坎肩一取,露了出来。阿巴亥说:“那草谁扯的?你吗?”

布占泰摇摇头道“不,不是我扯的。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这是十年前就扯开了的。”

阿巴亥颤声道:“究竟怎么回事,叔叔?”

布占泰没说话,回过头,沉默一会儿告诉她,自己也是在一步步寻找证据中,才慢慢明白哥哥十几年前暴亡的秘密。阿巴亥也应该这样,只有一步步来,才会知道,十几年前的那场谋杀是如何的阴毒慎密,做这事的人是如何的算计到位,也让阿巴亥知道,她阿玛当年的死,是如何的惊心动魄。布占泰说到这儿,眼中充满仇恨道:“只有一步一步探寻,你才会明白你阿玛死去的真相,还有他临死的痛苦。”

他说完,突然伸手,闪电一般伸入草人脖子,扯开草,从里面抓出些东西来,放在手心看着。原来,草人脖子里装的并不是草,是些黑乎乎的东西,方方一寸左右。布占泰轻声叹道:“十几年了,这些东西都风干了。”说着,拿起一块,放在嘴里使劲咬着,看样子很难咬下。然后,他把这东西递一块给阿巴亥:“尝尝,十年了,还保存着那种味。”阿巴亥抖抖索索接过东西,学着叔叔的样子,狠狠咬了一下,硌得牙痛,却没咬下什么。不过,齿颊间有股霉味,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味。布占泰说:“要在十几年前,它一定香极了,一定很好吃。”说着,把那东西放进衣袋,告诉她,“那是辽东牛肉,上好的辽东牛肉。”

“辽东牛肉,为什么藏在那儿?”阿巴亥问。

布占泰望着虚空,咬着牙道:“没有这些牛肉放在里面,那桩谋杀就根本无法取得成功,我,也根本不可能当上乌拉首领。”

阿巴亥望着布占泰一脸不解:“那么说,我阿玛的死和你当上贝勒有关系?”

布占泰点点头道:“准确地说,是你阿玛之死才促使我登上乌拉贝勒之位,他不死,我就无法当上贝勒。”阿巴亥惶惑了,迅即打个寒颤,这样说来,阿玛的死难道是叔叔制造的,也就是说,叔叔才是幕后的主谋。

一时,她脸色青灰,感到今晚凶多吉少。

地下室内一时静静的,两人面对着草人,阿巴亥感到浑身发冷,心咚咚地跳着。她一笑,对布占泰说:“叔叔又开玩笑了,夜深了,快走,我……怕。”说着,转身向外走去,面前身影一闪,布占泰挡住出路。阿巴亥手足无措道:“你……你想怎么的?”

布占泰说:“还没弄清事情的原委呢!”

阿巴亥觉得不能再回避了,单刀直入道:“我阿玛的死,对你最有好处,不会是你……你……”

布占泰盯着她道:“你怀疑我谋杀了你阿玛?”

阿巴亥点点头:“难道不是吗?”

布占泰摇着头说:“我怎么可能,真是孝子。是我,我会告诉你吗?”然后告诉她,自己带她来,今晚,就一定要让她弄清,她阿玛究竟是谁谋杀的。一边说,布占泰一边拿了蜡烛,走到墙角,指着墙上一个铁环说:“阿巴亥,你看看。”阿巴亥忙跟着走过去,用手摸着铁环。铁环很粗,固定在墙上十分牢实。她用手使劲拉扯几下,纹丝不动。布占泰一笑:“小妮子,别说你,叔叔都拉不动它呢。”说着,用手使劲摇摇,铁环果然纹丝不动。

布占泰俯下身子看着铁环,铁环上磨得亮亮的,锈迹很少。布占泰抚摸良久,自言自语道:“当年这儿绑着一个家伙,不知力气有多大啊,扯动着绑着的绳索,竟然把铁环磨得如此光滑雪亮。”阿巴亥从叔叔的话里明显听出,当年这个地下室中,不只是有个草人,立在那儿;还有一个家伙,被绑在铁环上,日夜挣扎着,拉扯着,以至于绳子的另一端,把铁环磨得雪亮,十年来,仍是白亮如新。

那么,那是谁,竟然有如此大的力气。

布占泰没回答,拿着灯笼到处照着,仔细打量着,突然俯在地下,仔细观察着,好像发现了什么。阿巴亥见了,忙跑过去,俯下身子,看着地面。地面有些浮尘,十几年时间积下的浮尘。叔叔轻轻吹去浮尘,显露出一些凌乱的痕迹。仔细辨认,好像是爪子抓的,不知是什么东西,如此凶猛:这儿的地面,是米浆和土捶的,很结实的。

布占泰摸着下巴,一言不发。

阿巴亥想,是什么东西被绑在这儿,有那么大的力气,而且,用爪子扒着地面,留下这样深的痕迹。布占泰在旁边说,别猜了,是猎狗,一种很猛地猎狗。阿巴亥眼睛一亮:“对,是猎狗。”在辽东,有一种猎狗,体大如牛犊,能和虎豹搏斗,十分凶猛。阿巴亥想,只有这样的猎狗,才会如此猛,留下这些痕迹,也才会将铁环上的绳子拉扯着,把铁环磨出那么亮的痕迹。

可是,她又疑惑了,那只猎狗为什么被绑在这儿,在地面上留下如此深的爪迹,它发现了什么,或者说,它想要扑向什么。在盂旁边,她发现了几块紫红的颜色,很淡很淡,可仍能看得出来。她望望布占泰,布占泰说:“是血迹。”

阿巴亥问:“血迹?”

布占泰点点头:“是猎狗爪子抓烂后流出来的。”

阿巴亥更是惊讶,地下有什么东西,以至于这只狗发现,不停地抓,竟然把爪子都扒得流了血。她突然想,叔叔说在这儿能发现阿玛被害的内幕。难道,当时猎狗发现地下藏着什么东西,才如此这般。

她再次望望这草人,这地面,总有种说不出的鬼气森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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