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 魂归故里（4）

丛灵秀见时候不早了，有些着急，幸好夏小丽因为有事先走了。.花明霞本想和杜娟结伴回家去，丛灵秀便说杜娟要去看望自已生病的小姑，花明霞信以为真，她和丛灵秀昨天才为一些琐事吵嘴，虽然经杜娟说和，但她和丛灵秀之间还是有些不自在，所以不便同去看病人。

杜娟和吕珠听了这话，都不好说什么，丛灵秀的小姑令小芙前些日子因病在城中一家医舍治疗，杜娟和吕珠办事时，有两回顺便陪丛灵秀到医舍看过她小姑，大家还有些谈得来。杜娟第二回去时便买了一袋红糖和几个水果意思一下。

花明霞于是挽了吕珠一道回家，丛灵秀正中下怀，杜娟有些舍不得吕珠离开，却又不便启齿。

三人从巫蛊门出来，见到钱娇的表弟王思安正站在一棵银杏树下，吕珠脸色有些不自然，杜娟低声笑说：“花明霞，人家在等你呢！”

花明霞脸上一红，便低头害羞地走了过去。杜娟笑吟吟挽了吕珠的胳膊，吕珠此时再不好独自走了，只得陪杜娟到丛灵秀家去吃晚饭。

丛灵秀请客似乎是临时起意的，经过一家熟肉铺时，丛灵秀便买了一些卤大肠和卤猪头肉。

三人说说笑笑来到丛灵秀家，令家人见到杜娟和吕珠，俱各一怔，丛灵秀忙说：“妈，这位是杜娟，这位是吕珠，她们都是我的好朋友。”

丛灵秀的男人见杜娟生得好漂亮，不敢和杜娟的目光对视，拘谨地向吕珠说了几句欢迎的客套话。

杜娟和吕珠问候了丛灵秀的小姑令小芙的身体情况，令小芙说自已的病已经治好了。吕珠听了这话，心中更加明白丛灵秀请杜娟吃饭的用意了。

丛灵秀的婆婆和妯娌不知该拿什么食物招待稀客才好，丛灵秀说自已买了熟肉，所以只淘白米做了饭，和妯娌一道简单炒了一碗青辣椒，做了一个白萝卜汤菜，另外盛了一碟自家做的豆腐乳。

丛灵秀也不等丈夫的大哥回来，便点了红烛招呼客人吃晚饭。婆婆问女客人要喝酒不，丛灵秀说她们都不喝酒，婆婆又说有自家酿的玉米酿糟，丛灵秀听了这话，便对杜娟说权当酒喝吧，杜娟和吕珠互视一眼，含笑答应了。

丛灵秀给四岁的儿子及六岁的侄女碗中分别夹了几片卤猪头肉，让姐弟二人坐到灶边去吃，丛灵秀的儿子因为有肉吃，高兴地端了土碗跑到屋外吃去了。

过了一会，儿子又跑回来让妈妈添肉，丛灵秀又给他夹了几片猪头肉，儿子出去了嗅，又回来让妈妈拈肉。

丛灵秀听见儿子在和邻居孝们说话，疑心儿子将肉分给邻居孩子们吃了，忍气拈了几片肉，扯着儿子的手到灶边坐下吃，儿子不满地嚷着要出去吃，丛灵秀瞪了儿子一眼，一言不发，将大门虚掩上了。.儿子见母亲识破了自已的小秘密，嘟着嘴不敢再说什么了。

过了一会，丛灵秀丈夫的大哥回来了，丛灵秀的儿子见大门开了，便又想溜出去，丛灵秀扯他回到灶边，邻居家的一个小男孩和两个小姑娘端着碗进来找令家姐弟说话，令家大人都没有理睬邻居孝，也没有给孝子们拈一片肉吃。

三个孝子也感觉到令家大人的冷淡，便讪讪地端了碗出屋去了，丛灵秀又将大门掩上了。

杜娟和吕珠吃过了饭，离开令家时，天色已经全黑下来了，丛灵秀在屋角两只灯笼中选了破了一个小洞的一只红灯笼给二人在路上照明用。

吕珠心里认为丛灵秀这个人好势利，假如是在平日，她会无所顾忌地讲给杜娟听，但在这种情形之下，可不好明说出来，以免让杜娟多心，以为自已想使坏呢。

杜娟心里又何尝不明白丛灵秀的为人呢——杜娟在四个女伴中之所以和吕珠关系最好，并且愿意在华小双面前提及吕珠，除了二人脾气相投外，其实还有一个杜娟说不出口的原因：原来在杜娟出嫁时，只有吕珠和花明霞两个好朋友各送了二两银子作为贺礼，而男弟子们有一半是来杜娟的干妈毕三姑家送贺礼，另一半是在杜娟次日过门时在夫家送的贺礼。

丛灵秀、夏小丽、宋二妹等女弟子当然算是聪明人，自然都是在华家送的贺礼，其实她们与华永信并无来往，她们之所以将贺礼送到华家，显然是暗盼在大巫师华小双面前能留下一个印像而已。

杜娟因为专门送自已贺礼的客人只有十一个男女弟子，自觉在干妈毕三姑面前很没有面子。幸亏巫真蒋明真是个很会处事的人，她在蛊谢毕三姑和华永信两家分别送了二十两银子作为贺礼。杜娟暗暗感激巫真能一碗水端平，因而在姑姑华小双来家中吃饭时，有意无意说几句维护巫真蒋明真的好话。

巫真蒋明真在出了仓库失火这种严重事故之时，大家都以为凭大巫师华小双的脾气，蒋明真的日子一定会难过的，都没有想到华小双只是轻描淡写地扣发了蒋明真两个月的月钱——共计四十两银子就了事了。大家都笑说巫真蒋明真是个福将。

杜娟因为吃人嘴软，于是在离开之前，特意给大师姐钱娇说悄悄话，让她关照一下丛灵秀。钱娇其时才三十六岁，就在一个大辖区坐了头一把交椅，志得意满，乐得卖了小师妹一个人情，安排丛灵秀做了自已的女侍者。

在杜娟离开之后，吕珠行事格外小心谨慎，钱娇开始还表现得不冷不热的，然而一个人只要有了心病，难免会因为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发作的，钱娇也记不起是从那一天开始，有意无意刁难起吕珠来了。

在议事时，钱娇几次对吕珠负责的事情表示很不满意，只要吕珠稍稍替自已辩护几句，钱娇就会当着三十名属下的面，很不客气地挖苦吕珠几句，说事情没做好就不要巧言掩饰，要勇于承认自已的过错。

吕珠为了不让钱娇抓到自已的把柄，做事格外用心，然而还是逃不过钱娇的批评。有两次钱娇甚至还拍了桌子！

吕珠是个要强的人，面对钱娇的羞辱，虽然心中很是委屈，但当着众人的面，她强忍住不流泪。

当然，钱娇也不是只批评吕珠一个人，夏小丽的日子同样不好过。夏小丽因为做错事了，被钱娇毫不留情发配到乡下去了——钱娇负责管理的这个辖区离县城不远，仅十余里路，所以还不能算是乡村。

夏小丽认为钱娇是在公报私仇，她也是任性之人，实在咽不下这口恶气，两个月后便在城里嫁了人，于是退出了巫蛊门。

钱娇大权在握，自然可以耍首领女巫的派头，她师父又是大巫师，做事没有后顾之忧，她雷厉风行的办事作风令属下们诚惶诚恐。

久而久之，钱娇和吕珠之间的矛盾让人难以说清楚谁是谁非了。你可以理解为钱娇在公报私报，也可以理解为钱娇做事太认真，对属下有些苛刻。

当然，钱娇对某些弟子还是态度很温和的，比如花明霞就做了很轻松的事务，谁都知道花明霞和钱娇的特殊关系，所以大家并不见怪。

吕珠觉得自已无论如何卖力做事，都无法令钱娇满意，她几次灰心要辞去小头领之职，但又怕钱娇一怒之下会打发自已到更远的乡里去做事情，所以又不敢提出辞职。

吕珠一方面因为和未婚夫骆公胜正在热恋之中，所以很害怕远离这儿；另一方面是因为想到家中的母亲和妹妹多靠自已找钱接济，所以她不可能像夏小丽一样负气离开巫蛊门，以后全靠丈夫养活的。

吕珠无可奈何，只能忍气吞声过日子。

有一次，吕珠因为一件事情没有按时完成，吕珠在吃饭时给钱娇敬酒，钱娇一时按捺不住，不仅不与她碰杯，而且还当场摔碎了自已的酒杯！

丛灵秀见吕珠好生难堪，心中暗暗称快。

吕珠再也无法忍受这种没完没了的羞辱，流着泪默想了半夜，次日一早便鼓起勇气提出辞职，想回到从前，只做一名普通女弟子。

钱娇微感意外，当时沉着脸没有表态。到了下午时，钱娇便让女侍者丛灵秀传话，同意吕珠辞去小头领的职务，并且安排吕珠到离城五十里的石桥乡去做事。

吕珠想去找杜娟求援，无奈杜娟其时跟随巫即韩羽到乡里处理一件事情去了。吕珠无可奈何，只得先去了石桥乡。

吕珠几次请假回城来找杜娟帮忙，无奈都机缘不巧，没有见到杜娟。

杜娟在听说吕珠的事情后，找钱娇婉转地说情，钱娇也自觉做得有些过份了，毕竟吕珠在大巫师华小双心中有个好印像的，而且小师妹这个面子也不能不给。钱娇遂告诉杜娟说自已正打算在两个月后进行一次人事调整，钱娇答应杜娟会趁这个机会，调吕珠回城里来做事。

杜娟想将这个好消息带给吕珠，但一时又找不到可信赖的人传话——杜娟知道丛灵秀是一个爱进谗言之人，吕珠和钱娇闹到这种水火不容的地步，说不定与丛灵秀的挑拨有一些关系？

而唯一同杜娟关系还不错的女伴花明霞，现在又成了钱娇的亲戚了，这种事可不方便让她捎话的……

杜娟打算在花明霞与钱娇的表弟王思安下个月成亲之时，便将这个好消息悄悄说给来道贺的吕珠知道。

不曾想过了半个月后，杜娟陡然听到巫即韩羽说就在前天下午，巫蛊门在石桥乡与辰溪的巫教弟子发生了流血冲突，据说双方都死了几个男女弟子。

杜娟闻讯大惊失色，急忙打听吕珠的消息，韩羽说不清楚具体情况。杜娟甚是担心，便跑去向钱娇打听情况，结果很不幸，钱娇告诉她说吕珠在这次冲突中不幸遇难了！

杜娟惊闻好友的噩耗，痛哭一场。又向韩羽请假，韩羽很体谅杜娟的悲痛心情，便让她跟随钱娇去石桥乡处理善后事宜。

第二天午后，杜娟见到了吕珠的遗体，吕珠脸上和身上多处受伤，面容已经有些变相了，杜娟难过得哭成了泪人。

钱娇也有些内疚，黯然无语。

因为路程不远，又有官道通向城里，所以巫蛊门这次没有请赶尸匠，而是用两辆马车将两男两女的尸体运回城里。走到中途时，杜娟让两名男弟子用担架将吕珠的尸体抬走。杜娟亲自护送吕珠的尸体回到她的家乡，并出钱买了一口好棺材将亡友安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