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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人如其名

午后时分,一辆沉香木马车从尹府出发,向皇宫方向而去。一盏茶的功夫马车停在了德宣门外。紫衣银发才撩了帘子下来,瞧见不远处一道熟悉的天青色身影,天青色身影旁边还有几个公公。

天青色身影正是花忘尘。花忘尘身边打头的太监似乎是一个叫小奇公公的人。这个小奇公公是皇上身边红人内侍监总管奇公公的徒弟,管宫内维修用度。紫衣银发有些印象。

花忘尘正在和小奇公公说着什么,此时他身上不同于平时给人的书生气质,大有一番指点江山的气概。他不知怎么回过头,正好看见立着的女子。小奇公公见男子话声停了,抬头去看,也看到了紫衣银发。

小奇公公走近了几步,“见过南浔王。”又回头对花忘尘道:“花公子,置办之物就这样商量下来了,之后小的会交付置办细则给花公子。”

花忘尘点头。

“宫里置办花草?我倒忘了花家花草一部分也是皇家御用。”

“太后向来喜欢花花草草,而且听说三日后皇家有喜事,我就亲自来了。”

“三日后?”紫衣银发想了想,“应该是二殿下的生辰,还是二十岁弱冠成年,想来不重视都没有道理。”

“城姑娘这个都记得,确实和众殿下关系非同一般。今日是来赴宴的?”

“是呀。”

“你今早可见着了暗夜使者?”

紫衣银发如实道:“没有。”

花忘尘意味深长得看了她一眼,“待会便可以见到了。我就不耽搁你了,去晚了就不好了。”

紫衣银发点头,看着花忘尘转身和他的随从走向德宣门。这扇门似乎总人来人往,但能留住的又有几个呢。

紫衣银发到的时候该出席的文武官员都来了,便是太子和各个皇子都已到了。她瞧见盛子凌一干皇子都盯着她,目光有些古怪,她瞧不明白,索性也就不多想了。由宫女领着到自己的席位。原来她与青阳天璨邻座,早坐下的青阳天璨看见了她,“千城姐姐。”

紫衣银发礼貌打招呼,“天璨皇子。”

“千城姐姐你今天的衣服很漂亮,不像是枕衣行做出的款式。”

她今天穿的依旧是一身紫衣,不过比平时的衣裳更贵气精致些。这身衣裳正是当日那匹流云苏紫绸霞所成,景荣才送来。古朴的立领,衣领袖口都用金线做的滚针绣边,难得的是下摆用紫线绣着衣裳同色的莲花。女子今日一半秀发更是只用一只紫玉簪绾上,平添了几分英气。

“多谢夸赞。山野鄙人所做。”紫衣银发说完,花雪嘴角抽了抽。花雪自然知道这里的‘山野鄙人’是景荣。

“千城姐姐说笑了。”

说完坐下,面前是釉瓷白玉壶。揭开一看,是晨间清露。再扫了一眼邻座都是琉璃夜光壶,都道葡萄美酒夜光杯,那夜光壶中必然是酒了。尹千城不禁觉得好笑。她自己也一派自然的倒清露。白玉瓷杯还未端起,花雪蹲了下来,“小姐,你还是不要喝茶水进食了?”

“为什么?”紫衣银发不解,转过头瞧见花雪盯着一方席位,瞬间明白了。花雪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呢。

就听见花雪道:“那个侍从竟然不在,还换了个女侍从。”她原是看向盛子元的席位,还在因为上次西郊的事不满盛子元的侍从近水。

下一秒花雪头上被人敲了一下,随后紫衣银发的声音传来:“貌似那个女侍从还将你的阵法破除了,你还好意思说。”

……

没有了花雪的念叨,紫衣银发优哉游哉的饮茶,一边腹议今日泡茶之人茶艺欠缺,一边东看看西看看,眸子转到大殿门口。敲此时暗夜国的使者进殿,这一刻她才明白初时盛子凌等人目光里的意思。

进来打头之人一袭玄色太子冠服,绝美的五官,一双斜长的桃花眼更是天人之姿的点睛之笔,脸上若有似无的笑,平添了不怒自威的气场。原来这次的暗夜使者就是暗夜的太子夜倾渊,也是易掌柜口中的渊公子,也是那个她叫做小玄的人。难怪他说若是她知道他的名字自然会知道他的身份。夜倾渊,果然是个好名字。

夜倾渊今早面了圣,此时已是夜色初露,作为今上的皇子们必然是都见过夜倾渊了。这并非初见,不过是初次识得身份。他们在她之前得知,花忘尘也是。

此时花雪也见到了来人,“小姐,那个登徒子,他是暗夜使者?”

她还未有多失神,道:“你看他的衣服。”

花雪看着远处走来的人,道:“一身玄衣,绣着同色的五爪龙纹,怎么这么奇怪?”

据说暗夜皇帝对这个唯一的儿子也就是太子夜倾渊分外宠爱。本来暗夜一国储君的冠服理应是杏黄色。但夜倾渊素来独喜玄色,暗夜皇帝竟也将太子冠服颜色改为玄色,还特地命宫中御用裁缝做了大量玄色太子冠服给夜倾渊。

突然听到身旁有人说道:“大哥哥。没想到暗夜来的人是大哥哥,我就知道今天一定不会来错。”

她侧头,说话的人是青阳天璨。

又听青阳天璨随身的侍女道:“话多。”

青阳天璨顿时噤声,去看那侍女,讨好得笑了笑。这时侍女却看向紫衣银发,眼神里满是探究。紫衣银发也就任侍女这样瞧着,她突地又明白过来了一件事。

暗夜皇帝之妹三公主国嫁高勋为贵妃,那贵妃正是高勋皇子青阳天璨的母妃。也就是说,夜倾渊与青阳天璨是表兄弟,所以说当日在花府,天璨并非是偶然才唤夜倾渊为大哥哥。虽说她当时巧妙替他们圆了过去,只是因为她以为小玄,不,以为夜倾渊是高勋子民。却不想并非她猜的那样,他实是暗夜太子。

大殿上下此时关注焦点自然都逃不过夜倾渊,只见他从头到尾步子未停。紫衣银发能够感觉他的缩影在自己眼眸中越变越大。她移了视线,瞥见为玄衣男子领路的公公脸上有了难色,因为玄衣男子根本是自己在走,而且方向错了,那公公又没个胆子说这位主儿错了。

她不禁觉得好笑,但面上却要装着若无其事。

最后玄色身影在青阳天璨和紫衣银发席位之间停下,偏过头对那领路的公公道:“不好意思,本宫的席位在何处?”说得还丝毫没有做错事的意识。

虽然此时皇上还未到,底下众人还是比较随意的,但又碍在他是他国太子,在场的也没人敢笑话他。紫衣银发忍着不笑委实辛苦。

那公公忙擦了擦自己的额头,战战兢兢地道:“夜太子请跟老奴到这边。”

夜倾渊最终到了自己的席位上坐下,坐在他身边的还有个红衣女子,一个浓妆艳丽的女子。看这同起同坐的样子,应该是地位不低。紫衣银发又想起了关于夜倾渊的一些情报。

暗夜说来有最不同于其他国家的一点,暗夜皇帝废其三宫六院妃嫔千万,独有一位皇后。却不幸那皇后红颜薄命,又独留下了一子。暗夜皇帝因倾情皇后,再未立后纳妃,立了这唯一皇子为太子。

也许是因为爱屋及乌吧,夜倾渊备受暗夜皇帝恩典,东宫三千佳丽,颇有盖过暗夜皇帝后宫一人的挑衅姿态。暗夜国内也有不少言官进言说太子放浪形骸太纵声色,或是说太子姬妾过于皇上后宫于礼不合,却都被皇帝一力压了下来,也对夜倾渊没有任何责备。

片刻,殿外金磬轻响,司礼官高呼道:“陛下驾到——”

殿内顿时肃静。大家赶忙依礼站好,除了手持懿时令的尹千城和暗夜太子还稳坐泰山。想来不知是何原因,明黄身影在众人跪下之前道:“今日暗夜太子在,跪礼免了吧。”

众人谢过,越过跪礼,一一落座。

今日会见他国使者,皇后和后宫两妃都在,一身正宫凤服的皇后在皇帝左手边,良妃和齐妃依次在皇帝后右手边坐下。

一些场面话自然是不可省的。

就听明黄身影道:“前几日接到暗夜国书,还在想暗夜使者会是哪位。却不想是夜太子,足以见暗夜与我凤朝交好的诚意,亦可见夜太子能力非凡。真是后生可畏啊。”

夜倾渊才执了杯, “凤朝陛下谬赞了,渊为一国太子,自当为一国太子该为之事。真说起来,凤朝陛下早年征战平定,现在治国安邦,且各位皇子更是当世不遑多让的优异儿郎,让渊汗颜。”

你来我往的开钞暄。

之后便是千篇一律千年不变的歌舞助兴了。

刚开始紫衣银发出于图个新鲜的心理还会带了几分认真的去欣赏歌舞,在心中默数着哪个舞姬的步子没有跟上节拍,哪个乐师的表情最是讨喜……到最后也看倦了,只好执杯喝茶。奈何她从坐下就一个劲只是喝茶,本来皇家的用物精致,精致却也小巧,那一壶茶能有多少,早已见底。

紫衣银发嘴角笑意又添,挪了呈着晨间清露的釉瓷白玉壶到桌角,捉摸着如何在不惊动旁人的情况下和后面伺候的宫女说上话换壶酒来。却没等她思索出了好办法来的是后续有人已经解了她的困境。

“这位紫紫大人似乎喝茶喝完了。”这时正是一场歌舞退场,水袖委地的舞姬才半退了场地,夜倾渊一句话格外掷地有声。但他这句话说来随意,好似本来喃喃自语的话不留神声音大了些让众人听见了。

紫衣银发能感觉此话一出灼灼的目光打在自己身上。

高座上明黄身影咳了咳,“夜太子好眼力。还不上茶水!”

紫衣银发身后宫女意识到是说自己慌忙低头去拿那白玉壶。就听夜太子道:“小宫女你先别忙。”刚拿到了白玉壶的小宫女又是飞快看了一眼不远处玄色身影,玄色身影一双桃花眼分外摄人心魄。小宫女生生跪地,等候吩咐。

果然不愧是久居上位,只轻轻的一个眼神就让人战栗胆寒不敢有丝毫怠慢。

夜倾渊转过头看向高座之上的人,“凤朝陛下,看这位紫紫大人的席位位置,应该是个官职身份不低的,如何我们都喝酒她一个人喝茶水,莫不是贵国女子都如此娇贵,两国夜宴却喝茶水。”

他确实舌灿莲花,寥寥几句,就将喝茶还是喝酒的性质转变为国家礼数性质。

明黄身影道:“这位紫衣女子实乃我凤朝南浔王,亦是将门之后,如何会一点酒都饮不了。让夜太子笑话了,朕底下这些人真是越来越不称心了。”

素来人都讲究个面子,越是身份高贵越是要面子,自然皇帝也不例外。紫衣银发捕捉到那高位之上眼里有一瞬寒意,开口道:“小宫女,这是夜太子提点你更加尽职,想来夜太子十分善意惜才,还不快谢恩。”

地下跪着的人儿声音颤抖,“谢陛下恩典。谢夜太子提点。”

紫衣银发朝脚边扫了扫,想来也是个伶俐的丫头。

小宫女千谢万谢后拿了瓷壶,换了一壶酒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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