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相似空间里的视觉错觉

“我总感觉走廊两侧的摄像头被人做了手脚。”过了许久,我终于说。

“不是只有10层的摄像头被人扭转了方向吗?11层的这两个应该没被动过吧,监控录像不是很完整吗?”辰雨似乎不认同我的看法。

“肖,你说10层、11层的开水炉都被人下了药,有没有可能是两拨人干的?”我问辰雨。

“两拨人?应该不太可能,两拨毫不相关的人在同一天晚上同一时间用同一种手段搞破坏,哪有这么巧的事?”辰雨依然不认同我的猜测。

辰雨的不认同正是我想听到的,“这就是了,如果是一拨人,他们在两层楼都下了药,并且破坏了10层的监控摄像头,为什么不干脆一起破坏11层的监控摄像头?这样岂不是更不容易留下蛛丝马迹?”

辰雨想了想说:“或许他们觉得没有必要?毕竟多在医院呆一分钟,他们就多一分被发现的危险;也或许他们由于作案匆忙遗忘了,才使11楼的监控录像免遭破坏?”

不得不承认,辰雨的想法很理性,我一时也找不出怀疑的理由。

“哎!你们两个是干什么的?”一个走出值班室的护士注意到了我们。

“哦……来看病人的,”我慌忙找出了一个不太高明的理由。

“哪个房间的病人?”护士表情非常严肃,似乎她也对这个楼层的不速之客带有一种戒备心理。

“5号病房的。”当时我们正好走到了5号病房门前,辰雨就顺势指了指5号病房。

“1至10号病房的病人都转到16楼了,你们上去找找吧!”护士有些不耐烦地说。

“好的,谢谢!”

我和辰雨忙应着,飞快的离开了11楼。

电梯里,右侧的数字再次递减,11—10—9……

数字显示“6”时,电梯忽然停下了。原本就有些晕眩的我,是非常不欢迎电梯中途上来搭乘者的,但毕竟是公用电梯,所谓的喜好只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然而进到电梯的人却更让我晕眩,“梦伊?是你?”看见走进电梯的孙梦伊,我十分惊讶。

“凌雪,辰雨,是你们?”孙梦伊的气色看起来很差,原本漂亮的眼睛也显得黯然无神。不难看出,当她在电梯偶遇到我们,也是难逃惊讶。

“我们来探望病人,梦伊,你怎么也在医院,不舒服吗?”看见孙梦伊的样子,我有些同情她。

“不是我,是我哥哥……”孙梦伊嗫嚅着,没把话说完。

“你哥哥病了?”想起昨晚他们兄妹两个还在礼堂旁边说着那些让人神秘莫测的话,今天居然又双双来到医院,着实让人费解。

“一点小伤,没事的。”孙梦伊似乎不愿意透露孙宏达的现状。

同样,我们也并不在意。

当电梯到达一楼时,孙梦伊就匆匆和我们分手了。

不过在我即将离开医院时,我还是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医院科室的楼层分布,6楼居然是骨科。

晚上八点十二分225宿舍

习惯性地浏览着网页,令我感到意外的是,那则“两起惊人相似的车祸”的帖子依然处于校园吧里最醒目的位置,已经有许多人顶了贴。

三年、三年、三年,这个时间点久久在我脑海里回荡……

“凌子,想什么呢?”我专注着网上这则帖子,居然没有察觉已经走到我身后的辰雨。

“肖!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我似乎找到了一个共同点。”我想第一时间把刚才的发现告诉辰雨。

“什么共同点?”辰雨对我的话很感兴趣。

“一个时间点。”我说。

“时间点?”辰雨有些疑惑。

“没错,一个时间点,就是‘三年前’。”我的语气越来越肯定了。

“三年前?”辰雨似乎还不懂我的话。

“肖,你先看一看这则帖子。”我指着网上的那则帖子说。

“两起惊人相似的车祸?”辰雨轻声叨念着帖子的名称,“说起三年前的车祸,我倒有点印象。”辰雨看完帖子后说。

“你有印象?那起车祸是怎么回事?”我连忙问辰雨。

“我只是听说校园附近发生了这么一起车祸,至于具体细节,我也不清楚,要不是今天看到这则帖子,我都要忘了。”尽管辰雨在努力回忆,但是关于三年前的那起公交车事故,她也只能记起这么多了。

“肖,先不管三年前这起车祸的细节,我还发现很多事情都发生在三年前。”我开始叙说我发现的“时间点”,“老隋在生病的时候曾想说一个三年前的往事,往事里有和他同住一号公寓的舍友;隔壁玲玲曾说三年前的一个晚上,在一号公寓门口发生了一起殴斗,有个男生被打成重伤,已死去的楼管拒绝给男生打开公寓楼门,也就是在那件事之后,楼管被调到了我们这座研究生公寓;嘉琳提到的晓芸和庄达生所在的那个‘青春话剧社’在三年前正是声势最大的时候,就是在那个时候,晓芸和庄达生因为排练《呼啸山庄》而结缘;也是在三年前,我们学校化学系辅导员陈凡在没有经过任何考试程序的情况下被调入了国税局,这些难道都是时间上的巧合吗?”我几乎以最快的速度说出了那个“相同点”。

“果真是这样,太巧合了……”辰雨的思绪也深陷入了“三年前”的时间点中。

“肖,你说这个时间点会不会就是所有发生事情的契合点?”我问辰雨。

辰雨眉头紧皱,“如果大胆的猜测一下,应该有这种可能,但现在没有人敢下肯定结论。”

“肖,我感觉最近发生在我们身边的事情,恐怖而又离奇;就拿那些恐吓说吧,我刚才认真回想了一下,我们一共听到了五次‘别敲死神的门’,分别是在我们怀疑庄达生非自杀、罗祥非自杀、洛枫是凶手的时候发生的,我到现在都想不明白,这句奇怪的话是什么意思,就最后一次你被袭击来看,这应该是恐吓,但是这句话又提醒了我们许多事情,让我们更加坚信自己的猜测,有种此地无银的感觉,这个所谓的恐吓者究竟是疏忽大意还是有意为之?真让人费解。”

“还有,”还未等辰雨说话,我又接着说,“既然袭击你的人目的是为了恐吓我,那他为什么不直接袭击我呢?这样岂不是恐吓效果更好一些?”一连串的疑问已经让我的大脑快要膨胀。

说到这里,只见辰雨微微一笑,“这个问题我倒是知道答案。”

“哦?为什么?”看见辰雨如此胸有成竹的样子,我急忙询问。

“你想一下,假如有人以老陆的名义给你发短信约你晚上十点在小树林见面,你会怎么样?”辰雨反问我。

“询问他为什么会约在那个地方。”我不假思索地回答。

辰雨又笑了,“这就是了。你不会仅凭着那个短信就会去赴约,不仅是你,所有思维正常的人都不会,除了我。”

听了辰雨的话,我突然有些难过,“肖,我到现在也不明白,当时你收到那条蹊跷的短信后,为什么一点都没有怀疑呢?”

辰雨的眼神忽然有些落寞,或许因为我提到了洛枫,让她想起了很多,“凌子,有件事你还不知道。我和李书然是在订婚前不久分手的,他是我的初恋,我也一直认为他就是那个陪我走完一生的人,没想到,他会突然和我分手,并且分手的理由还是……他喜欢上了别人。离开李书然后,我感觉就像在即将触及到天堂门口的时候突然又坠入了地狱,那时我几乎就要对感情失望了。”

此刻,我开始认真的聆听着辰雨从未提起的感情世界的故事。

“直到认识了洛枫,我对感情才重新燃起了希望,不过想到从前的感情经历,我总是有些害怕,害怕我和洛枫也没有结果,害怕突然有一天他也会离开我,所以我才一直不敢把李书然和罗祥的事告诉他。直到罗祥出事的那晚,听他对我说的那些不信任的话,我几乎都要崩溃了。之后,我曾经用过各种方法向他解释,可他都置之不理。那段时间,我几乎对这份感情不抱希望了。所以,当我突然收到他短信的时候,凌子,你无法体会到我当时的心情,就像在黑夜里突然看见了阳光一样,我当时只想快点到约会的时间,快点见到他,哪有什么理性再去怀疑短信的真实性,唉,现在想想真是傻,我终于体会到了什么是智商为零。”辰雨有些自嘲地笑着。

听辰雨如此说,我也笑了,“别这么说,谁能在感情中一直保持理性?换做我是你,也会毫不犹豫地去赴约!”

此时,辰雨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抱歉凌子,先不和你聊了,从前的舍友说是要给我传她的婚纱照,我得赶紧上网了。”说着,便急匆匆的打开了电脑。

听着辰雨“啪!啪!”敲击键盘的声音,我再次感到百无聊赖,便顺手拿起了一本已看了许久的小说,胡乱地翻着。

书中正在描述一条欧式古堡的走廊,不觉间,我大脑里却再次浮现出了市立医院11楼的走廊。幽暗的走廊、鹰眼般的摄像头、神秘的凶手……

我的大脑又开始浮想联翩,11楼,问题究竟出在哪?

“天哪!我居然这么傻!”我的思绪突然被辰雨这句话打断了。

“怎么了?”我问。

辰雨露出了很无奈的笑,“聊了半天,我才知道和我聊天的不是老大,而是老二,真是太尴尬了!”

我也笑了,“怎么会弄错呢?难道你把她们的网名记反了?”

“那倒没有,”辰雨说,“老大网名叫‘阳光’,老二叫‘快乐精灵’,可是我在修改她们的备注名称的时候,把‘快乐精灵’改成老大的名字,而把‘阳光’改成老二的名字了,就这么弄反了,老二现在还在埋怨我呢,说连她是谁都弄不清楚。”辰雨边说边无奈地笑着。

“呵呵,算你厉害。”我打趣着说。

自己话刚落音,却忽然感觉有一道灵光在脑海里闪现!我急忙抓住了这道灵光,就像抓住梦境里神女飘渺的衣袖一样。我迅速拿起了纸和笔,飞快地在上面画着。

“肖!我猜到陈凡是怎么死得了!”反复看了图画许久,我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哦?怎么死的?”方才还在全神贯注聊天的辰雨,听了我的话后就把目光立刻指向了我,恨不能立刻就知道答案。

“被夜里潜入病房的凶手用刀杀死的,就是插在陈凡腹部的那把刀!”我说。

“那监控录像为什么没有录到凶手?”辰雨提出了一个困扰我许久的问题。

我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说出了我内心最大胆的猜测,“凶手没逃开监控录像,出现在监控录像里的人不是陈凡,而是——杀害陈凡的凶手!”

“什么?!什么?!”辰雨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出现在监控录像里的人是凶手?!”

“没错,先前我一直觉得奇怪,江南曾说过,陈凡在睡前也喝了许多热水。但他却没能整夜沉睡,而是在凌晨一点多就醒来了,还去了洗手间,这似乎有些不符合情理。现在我想明白了,陈凡像所有喝了热水的人一样,夜里根本不可能醒来,也根本没有出过病房,他在沉睡中就被杀死了!”我说。

“可监控录像里明明显示陈凡从病房里出来去了东侧洗手间,然后在二十分钟之后又回到了病房。如果像你说的,出现在监控录像里的人不是陈凡而是凶手,他应该先进后出才对啊,怎么会先出后进呢?”辰雨向来聪明,直接问出了问题的实质。

“你说的这个问题我从前也始终想不通,不过刚才你说错改了老大、老二的备注名字,忽然提醒了我,使我终于想到了事情的关键点,之所以会给我们造成凶手先出后进的假象,是因为凶手事前在监控设备上做了手脚,他修改了11楼两个摄像头的文件名称!”

“修改了摄像头的文件名称?”辰雨似乎有些迷惑。

“肖,你见到过监控系统的主界面吗?”我问。

辰雨摇摇头。

“我有个好友在看守所工作,去年暑假期间,我去过她的办公室,见过看守所监控设备的主界面,所以也稍微了解一点。一整套监控设备有多少个摄像头,就会在监控主界面出现多少个协面,在每个协面的右上方,都会有摄像头的默认名称,一般是cameraNO。1、cameraNO。2、cameraNO。3……以此类推。但在很多情况下,许多监控画面都是相似的,比如看守所里的宿舍,每个宿舍内部设置都是一样的,在监控画面里很难区分,所以为了方便区别每个摄像头的监控区域,工作人员都会将每个摄像头的默认名称修改为它的监控区域名称,像是“看守所大门”、“食堂”、“201宿舍”、“202宿舍”等,这样一旦发生情况,就会马上知道情况发生的区域。

“我明白了,那你刚才说医院监控摄像头的文件名称被修改了,指的是……”辰雨正欲问。

“凶手定然是将西侧摄像头的文件名称改成了‘11楼东侧’,而将东侧摄像头的文件名称改成了‘11楼西侧’!”还未等辰雨问出,我就说出了答案。

“你是怎么想到的?”辰雨问。

“肖,你还记不记得,在陈凡出事的当天晚上,医院10楼的监控室还被盗吗?”

“当然记得。”辰雨马上回答。

“作案者大费周章地给整个10层楼的人下了药,破坏了10楼走廊以及监控室的摄像头,结果却没有破坏监控设备而只是拿走了一个普通的硬盘,这本来已经让人很费解了,结果作案者却没有破坏11楼的监控摄像头,这更让人想不通。现在我明白了,作案者的目的就是潜入监控室趁工作人员熟睡的时候修改了11楼两个监控摄像头的文件名称,过程很简单,就像修改QQ好友中的备注名称一样,不用花费太多时间,不加仔细辨别也很难被发现;修改之后,作案者就随手拿走了桌上的移动硬盘,造成了监控室被盗的假象,为的就是在短时间内不让人发现被修改的文件名称!而作案者不破坏11楼监控摄像头的目的也很明显了,他想故意让人看见方向相反的监控录像!”说完后,我感觉情绪更加亢奋了。

“方向相反的监控录像?”辰雨疑惑的重复着我的话。

“肖,这是我画好的医院11楼的平面图,你看看就明白了。”说着,我便把适才画好的图递到了辰雨面前。此图如下:

——————————————————货梯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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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手间————————————隔间——洗手间———

西侧摄像头———————————————————东侧摄像头

——15号病房———————————————2号病房——

“肖,今天我们去11楼时,我注意到了东侧洗手间旁边有一个小隔间,隔间里面就是住院楼的货梯口,货梯直通到医院的地下停车场。我记得从前曾经跟随余老师(我的导师)去市立医院探望过病人,在地下停车场,我正巧看见了几个人把药箱从车上卸下后搬进了货梯口。如果我没猜错,这个货梯口就是凶手夜间出入医院的唯一通道。还有,医院楼层的病房门、洗手间门以及这个隔间的门都很相似,今天我之所以在走廊里来回走了好几遍,就是发现了走廊两侧这种惊人的相似布局,想从中找到解决问题的关键所在,现在我终于找到了!”我认真的向辰雨解释着这张图。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辰雨也恍然大悟,“如果像你所说,凶手从东侧隔间出来,然后直入15号病房,那么从东侧摄像头里看到的影像就是有人从右下方的房间出来,一直向前走去了,而从西侧摄像头里看去就是人拐进了摄像头右侧的房间。然而凶手把两侧摄像头的文件名称改了,当江南、文竹他们看西侧摄像头的监控画面时,便以为是东侧摄像头的监控画面,而观看东侧摄像头时,则以为是西侧画面!”

“没错,他们看见的‘陈凡’从‘病房’走出的画面实际上就是凶手从隔间走出的画面,‘陈凡’进到‘东侧洗手间’的画面恰是凶手进到15号病房行凶的画面!!”有了辰雨的认可,我的语气也愈加肯定了。

“怪不得老大曾说过,法医鉴定陈凡的死亡时间是凌晨一点到两点之间,而画面上‘陈凡’从‘东侧洗手间’回到‘病房’的时间已经是02:10了,原来那是凶手行凶后离开了医院,陈凡在那时已经死了!”辰雨和我的思维越来越契合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凶手应该是一个和陈凡身材相近的人!”我说。

“不过,我还是有些地方想不明白。对监控录像里的人,许多人都去辨认了,并且老大还说,都是和陈凡关系不错的同事,在一起共事了这么长时间,即使看不见面容,走路的神态和姿势也该熟悉的,可陈凡的同事们怎么会一致确认是陈凡呢?还有,如果出现在监控录像里的人是凶手,那么他身上那身病人服装是哪里来的?”摄像头问题讨论结束后,辰雨还是有一堆疑问。

“市立医院的病人服装就是那种很普通的蓝色竖纹服装,应该不难弄到,上边的编号也可以用红色颜料涂上。”我猜测性地说,“至于陈凡的同事们都一致断定是陈凡,我想可能有两个原因,一是那人身穿陈凡的才服,让大家有种先入为主的感觉,再就是那人刻意模仿了陈凡的形态和走路姿势,照这样看来,凶手应该认识甚至熟悉陈凡!”

我话一出口,辰雨不由得打了个“激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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