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海滨

想去东海,便是他还念着他母妃的死,还在难过,不过却比闷闷着不说话好了许多。

我自是答应:“我陪你去。”

次日清晨,我俩便聚在了蜀山山门,只是这回去东海并不清净。正打算让有期带我飞,不想老远便砸过来一个嫩生生的声音:“湄师姐!等等我们!”

一转身,被一团不小的东西扑个正着。

是个十三四的女孩,梳着个双丫髻,甚至看上去似乎还要嫩些,眼珠子灵动得很,巴巴把我望着。

这……这是谁家的孩子?

容不得我去想她是何人,双手就已被拽着拉啊拉:“湄师姐,我和恒哥哥也要去东海!要不是晗幽上仙不准我们谈论你的灵力,我早早就来找你啦,我好崇拜你,有那么厉害的天生灵力,教教我好不好?”

不能谈论灵力,倒可以谈论八卦,师父也太不尽责了些。

这些话劈头盖脸地过来,令我更是有些不知所措,而隐隐约约地,又觉得这女孩哪里有点眼熟。

广袖及地、貌若冰山的某人果真在她身后:“小车子,不可无礼。”

女孩回头吐了吐舌头:“人家知道啦。”一转身又是给我来个标准的揖礼,“湄师姐好!”

我虚起眼细细辨了辨,猛然发觉,这不是之前口味独特的冰块脸的那个、那个……红颜知己车瑕么?情敌相遇应分外眼红,我下意识瞥了眼有期,无奈他眼上只有一团黑绫。

有期略有惊意:“师叔?”

冰块脸瞥向别处:“……东海最近不太平,我正要去查探,昨日无意看到你们说要去那,不如同路。”

无、意、看、到?

他的意思就是说……我和有期抱在一起、缠绵悱恻、你情我愿、卿卿我我的时候,被无意路过的他无意看到了?

心里顿时万分复杂。

小车子不管这些,拉着我道:“湄师姐走嘛,恒哥哥很厉害,他能保护整个蜀山的人呢。”

我只得半抽着嘴皮笑肉不笑:“呵呵。”

于是有期、冰块脸单独御剑,我和小车子体积较小,同乘一剑。

十三四岁也不小了,冰块脸家的小车子却活泼得跟什么似的,拉着我问这问那,拉拉扯扯得就差把我从剑上扔下去。我又想起有期的好来,至少,他御剑走路很安静。是以跳下剑,踩上坚实的土地,于我而言真真是天大的恩赐。

不过小车子也不错,我许久没有和孩子聊过了。

落地的地方是东海之滨的小镇,远远听到大海的波涛声,连这里的风也格外清新了些。

甫一落地,凉风一绕,冰块脸那身碍事的长袍成了寻常的白衣劲装,显得他尤为精神,甚至像是年轻了好几岁。毕竟白衣上仙这个方向,还是师父更胜一筹;他虽是个冰块,还是上仙,可往白衣少侠这个方向发展的前途是不错的,还可以避免审美疲劳。

为了不惊动百姓,我们只得一路穿街过巷,直取码头。三个大人悠悠走着,小车子倒不知从哪得来了银子,左手糖葫芦右手小泥人,东看看西瞧瞧,稀奇得很,怕是常年被闷在蜀山上,长这么大也没怎么下山过。

有期边走边胡扯:“……令妹活泼开朗,十分可爱,假以时日悉心修炼,将来必成大材、独当一面。”

冰块脸负起手:“她有我保护就够了,这样就好。”看着小车子嬉笑神色,冰块的眉又舒了些,意味也复杂了些,似是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压着,“……这样,最好。”

倒是很爱护妹妹。我望着那个跑在前面、尚且不谙世事的女孩,莫名有些怅然。看来只有一直被人保护着的孩子,才能这样快乐吧。

冰块脸走着,忽地转向我:“似乎晗幽师兄就在此地周围处理事务。”

我轻轻“啊”了声,展颜笑道:“谢谢你提醒啊,小夜。”

他冷眉骤凝:“叫我师叔。”

我起初确想唤“师叔”,他也确有百年之寿,可将他上上下下看遍,却没一处比我年纪大的样子。

我琢磨了又琢磨,踌躇道:“看上去都差不多大,又没外人,用不着那么讲究吧……”

他目光愈冷:“辈分不可胡乱相称,叫我师叔。”

我蹭地火了:“小夜小夜小夜小夜!”

他停步,气得眼睛都要冷得冻起来,冰块瞬间升级为暴风雪。

有期很适时地插到我俩中间,伸手一边牵一个,似是发生突然,来不及想出个解决方案,脱口便是:“师叔稍安勿躁,师姐也是望你平易近人些。消消火,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于是我俩互相不给好脸色,被有期好心地一边一个牵着走了一路。

走到栈桥时,见着的正是个碧落澄明、天水一色的风景。我站在足足有三层楼高的栈桥远望前方,只见静海闲潮,只觉海风拂面,俗尘铅华全数洗尽,连心境也跟着格外广阔了些。

原本不知道跑哪去了的小车子十分艰辛地从栈桥底层爬木梯上了栈桥,还用衣服兜着什么东西。看到我们,她笑得更开心,哒哒便一路跑过来。

忆及她对我的草木灵力有所崇拜,我便张开双臂去接。不料我这动作成了拥抱大自然,她直接扑到了自家哥哥怀里,捧起衣服兜着的东西:“恒哥哥,我想要它们孵出珍珠,可不可以啊?”

她兜着的,自然是海边捡的各种各样的活贝。

冰块融化得比翻书还快,眼神温润得能拧得出水。他揉了揉小车子的头发,指尖带起一道柔光,散入这些活贝里:“要好好养,慢慢就可孵出珍珠了。”难得见他唇角带笑,“所以,你一定要努力啊。”

小车子乖巧地狠狠点头:“嗯,我一定会努力的,我还要‘闪闪发光’给哥哥看呢!”

兄妹情深,我与有期在这杵着自然多余。我便编了个理由,同有期走得远些,最终是走到了栈桥尽头,寥廓海景尽收眼底。

海的深沉,宽广慈悲。

我这才想起正事,扭头便问:“有期,你母妃的家乡……我们……是要到海里去?”

他颔首:“正是要潜入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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