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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1)

待朱皞天回到众将士之地时,看见的已是一地的尸体,活着的只有那两只狗。它们低下头不知在舔食些什么。

风中浓浓的血腥,尘土随风轻卷,地上散落殷红。

左腿已断,他略带蹒跚地走到一个士兵的身旁,缓缓蹲下,伸手合上那未能瞑目的眼。他的脸上看不出悲凉,眼中深如海,静如潭,无波无澜。随即,他起身转而向清夜和瞳离去的方向飞去。

他这一生,首次有负于人。

愧疚,恼火,悔恨……他没有时间一一品尝,压在心底沉淀。他无法想象,失了瞳,他是否还能压抑这些刺人心肺的痛。现在,他想做的,只是找到她,找到那张无畏倔强、带着不拘笑容的桀骜的脸。

上官灵也好,因他而死的将士也好,他都不再想不再念,他只盼她活着。上官灵下的令——“一个不留”,他们定是寻清夜和她去了。

她……不能死,不能!

瞳倏地回头,睁大了眼睛看去。

“怎么?”清夜问道。

“听见王爷的声音。”瞳张望着说道。

“……中毒之人会产生幻听。”清夜一边以刀砍掉挡路的枝桠,一边冷冷地说道。

瞳猛地看向清夜,继而说道:“你如何得知我中毒?”

“上官灵说的。”清夜没有回头,依然走他的路。哪里才安全,他没有概念,只得边走边看。这里的地形他不甚了解,跑了这么远,理应不会被追到才是。不过,瞳身上因毒而生的香气,对于训练有素的日忍而言,却是再清晰不过的追踪线索,所以他不敢在一处停留。当然,倒不是说他们的鼻子比狗灵敏,只是这毒药的香气会使得周遭植物微微变色,不细查是不会发觉的。

之前以狗为遮掩,真正寻得王爷踪迹的其实是他。

“你果真是内奸?”瞳走在他身后,虽如此问着,但语气却是一派悠闲。仿佛闲聊一般不在意。

清夜定住脚步,转身看她,眼中带着疑惑。

“我以为,你认定我是内奸。”清夜徐徐说道,之前她的确如此说他,但现下却仿佛毫无戒心。

“嗯,曾经如此认为。我累了,歇歇可好?”瞳说着便找了棵树坐下,看似问他意见,而举动却是休息定了。

清夜看了看前方,随即走到她身边说道:“不要坐在这里,太显眼了。前面有一个山洞,过去那里歇。”

瞳撇撇嘴,虽懒得动弹,但还是起身跟他向前走。

果然有个山洞。洞穴不大却高,洞口被树枝遮掩得严实,不细看很难看出有这样一个地方。

“你眼睛是什么做的?”瞳凉凉地讽刺他一句。然后拂了拂洞中一块巨石上的尘,然后坐下。

清夜瞪她一眼,说道:“有风从这边吹出来!”这女人,开口便是恼人的话。

瞳轻轻一笑,不答话。这才注意到,这洞穴的风不小呢。竟吹得她发丝乱飞,衣袂急扬。

“你为何又信我了?”清夜顿了顿,问得犹豫。

“谁说我信你了。有人将我交给你,现在下又只有你我两人,若与你唱反调,岂不找死吗。”瞳眨眨眼,晃着身子嬉皮笑脸地说道。

清夜的嘴张了又合,然后抿唇。

她是在气他吧。真惧他杀她,又怎会说出这番让人哭笑不得的话。清夜无奈地摇头,想来他此刻的神色,在朱皞天脸上定是经常出现的。

“上官灵,确是让我做他内应。初见他时,他便认出我是日本人。于是迫我为他做事。”清夜坐在她对面,手肘撑在膝上十指交叉。声音在洞中带着些许回音。

“哦?然后呢?”

“我,从未自己选过路。在我应下上官灵后,王爷与我说了一句话,‘自己的路要自己选’。”清夜仿佛陷入回忆,垂下眼帘轻声地说道,“王爷,于我有恩。”

“于是你决定暗中帮助朱皞天?”瞳微微一笑,大抵明白了此中曲折。

“是。王爷信我,便已足够。”他人的目光,他不再顾了。

“呵呵,那只‘猪’倒是没有看走眼,算他运气好。”瞳嬉笑着说。

“王爷自然运气好,不过你的运气就差了些!”清夜冷冷地说道,这个疯婆子,竟唤王爷“那只猪”!

“生死由命,管不得许多。”她知道他在暗指她身上的毒。

“其实,你身上的毒并非不可解……”

话说到此,清夜倏地停了口,警觉地向洞口看去。他起身飞速地冲向洞口,掩身一看,外面是上官灵手下的黑衣刺客。清夜紧簇了眉头,回头示意瞳不要出声。

这些人,果然寻来了。只见他们四处看着枝上的叶和地上新发的草,时而交谈几句。

“追来了?”瞳凑上前轻轻地问道,伸了脖子向外面瞧去。清夜一把抓她到自己身后,闻到她身上的香气,比之前似是浓了几分。

共六人,他独自一人尚不是对手,何况还带着不会打的瞳。这如何是好!留在此处,早晚会被发现。清夜屏息看着他们的动静,不发一语。

“跟我来。”瞳说着猫着步子向洞内走去。

“喂!”清夜想阻止,却怕惊了洞外的人,只得跟着她走。

“咱们去寻这风源。”瞳悄悄地回头说道。

清夜一怔,是呵……如此大的风,想必不会是小孔缝隙才是,说不定,寻得到另一个出口。他眼中滑过一丝欣赏,王爷中意的女子,果是聪明机敏过人的。

“咳咳咳咳……”瞳突地猛咳起来,那咳嗽之声在洞中突兀地回响。

清夜立即拉起瞳跑起来,如此响声,外面的人听不见才是怪事。瞳一手被他拉着,另一手急急地捂住口,手中有微热的湿润。心肝脾脏肺,无一处不是痛得火辣辣。

该死!怎会在如此要命的关头发作!瞳顾不得痛楚,跟着清夜急奔起来,依稀听得到身后渐近的脚步声。

“喂!你先走!”瞳忍醉头的剧痛,沙哑地开口说道。

“你找死么?”清夜头也不回地说道。

“笨蛋!你去替我引开他们啦!否则我们谁都跑不掉。”

一闻此言,清夜七帆一个踉跄差点被脚下的石头绊倒。这女人……找替死鬼的功夫倒是不赖!

“好吧……似乎只有这个法子。”清夜无奈地妥协,这的确是两全其美的办法,他没了她这个累赘,也许跑得掉;而他引开他们,她也许也能安全。

清夜快速地从怀中摸出一个瓶子,倒出些白色粉末洒向瞳。顿时呛得瞳差点又咳嗽出来。

“你做什么!”

“掩去你身上的香气。”语毕,清夜便大声跑开去。同时还大喊道:“你没事吧,我们快走!”然后又听他稍稍降了音量捏着鼻子自己回答:“好的。”

噗!

听见清夜尖声细气地学她的声音,她差点狂笑出来。若不是喉咙心肺都痛得紧,只怕她真的会笑出来。难道清夜就是这样在军营中假扮她的么?思及此,她不禁周身抽搐一下,然后急忙藏身于身旁的一个巨石后面。藏了不多久,就看见几个人影飞奔地追过,嘴里还喊着她听不懂的语言。

她又躲了一些时候,渐渐听不见响动,这才窜出来向来时的洞口跑去。

出了洞,阳光刺得她睁不开眼,适应了光线后依然立在原地。

脚下有刚冒头的嫩草,身旁翠枝是浅浅的绿,眼前是不算浓密的树林,枝叶在初春的风中轻摇,有枯有荣。

来不及细想,她快步向之前来的方向走回去。走不出几步,便兀地急吐一口鲜血……

“咳咳咳……”

身子在阳光下,仿佛火烧一般灼痛。昨日朱皞天传的真气,只维持得了一天么?头昏昏沉沉,眼前仿佛蕴了雾气,与那夜的感觉一样。

她亦步亦趋地向前走,只手捂住心口。不行,不能倒在这里,卓儿顶不住现在的痛,也应付不来现下的状况……瞳如是想着,狠狠咬唇,鲜血自口留下,却不知是吐的血还是被她咬出的血。身上翠衫已是殷红一片,身后点滴的红,在嫩绿中甚是扎眼。

她走着,脑海中浮现朱皞天时常浅笑的脸。那笑容,多是带着无奈和叹息,那是对她任性的包容。她喜欢看他摇头浅笑的样子,他不会生气,他总是宽容地浅笑,总是不计较她的无礼放肆。她停住脚步,缓缓伸手握住挂在腰际的那个叶杯……浅浅笑了笑。这是,他第一次赠她东西,虽说,是她索要的,但确是他给她的。

他给得那么轻易,她却收得如此小心……

“咳……”

自看到世间以来,不曾有人如此待她……她忤逆父亲,身上便会多些伤痕;她沿街乞讨,也总被人欺负。无人关心她的冷暖,无人在意她的生死,呵……假婚事一出,恨不得她死的人倒不少。她死了,便死无对证得谁也说不出假皇妃之事了。

“咳咳……”死前,若能再见他一面就好了……

瞳的身子,沉沉地倒下。她手中的叶杯,散落成叶,合着鲜血碎了一地。

此时的朱皞天,遍野地寻着瞳的踪迹,却找不到一点线索。他心里是浓浓的惊惶,隐隐的不安使得他无法停下飞奔的步子,始终紧握着拳,不曾松过。他不能喊,因为怕引那刺客追击,于是只得满山地找。

在心底喊过千遍她的名字,眼前却未能看见她一点踪影。他疯了一般搜寻着,不顾自己的腿伤而飞身上了最高的树枝,依然寻不到那翠黄的衫子。

从天亮寻至天黑,他没有停止的意思。只是由于彻夜未眠和耗了真气而缓了行进的速度。他走在荒野,走在鸦雀不鸣的深山,没有一点人声。天色愈暗,他的心愈沉,走得越深,绝望也越深。

她,是否还活着呵……

这时,夜晚的天空下起雨,迷迷蒙蒙如透明的帘般挂在眼前,看不清远处的景。朱皞天一路走过,身后留下泥泞的印。

突然,他怔怔地停住脚步,距离他几步之遥的,是一个身着翠黄衫子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他脸上是湿湿的雨,心底,被眼前的雨和人震得冰凉。朱皞天略跛地缓缓走上前,目不转睛地看着地上的人,却不敢弯身细看。他的唇,张过又合,口中瞬间滑入咸涩的雨。

雨,竟是咸的么……

他蹲下身,搂起地上被雨水浸了的人,手中怀中均沁了软软、湿润的凉意。

“瞳?”他的声音很轻,眼中迷蒙得仿佛入了水汽。

“瞳!”朱皞天大声叫道。同时伸手,略微颤抖地探了她的鼻息。随即他迅速扶起她的身子,一掌凝气送入她背后。片刻后,他手掌再推。如此,他一次一次不停地输真气进入她的体内。手上的温度,却始终是冰凉。那真气,仿佛泥牛入海,感觉不到丝毫作用。

但他依然不住地运气,送气,再运气……

醒来,瞳!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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