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偶遇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十几年前，梁山还是个二十几岁忙着闹革命的酗子的时候，读过几年私塾的老爸总在他耳边唠叨这句话，让他烦不胜烦。

老人家时不时地打消他的积极性，一会儿说什么“风水轮流转，明年到我家”，一会儿又说什么“花无百日红，人无百日好”，让他行事小心一点，不管做啥事儿都要给自己留下一条后路。

当时年轻气盛而且风光无限的梁山对于“老糊涂、老封建、老顽固”的爸爸说的这些话一句也没听进去，全当是他给自己唱了喜歌，如果不是看在他是自己父亲的份上，心情激动的梁山都要揭发他老人家是反革命了。

时隔多年，已步入中年的梁山开始觉得老爸的这些话很有道理，虽然听上去有那么点唯心主义的味道，但有些事情用它来解释一下还是可以的，至少让人听了心里会好受一些，就当是给自己的宽心话吧。

几年前，改革开放刚刚开始，梁山在沙村镇可算是出尽了风头的人物，当时正在县粮食局当副局长的他毅然决定停薪留职，去南方闯天下。

离开香饽饽的粮食系统去下海，这在当时还真称得上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也是第一个敢下海的人，梁山的大名，方圆百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由于他头脑好，敢想敢干，又有着一些社会关系，因此最初在南方发展的颇为顺利，不到五年的时间，梁山就转了回来，成了X县唯一的一位百万富翁，这在当时绝对是可以横着走的人物。

致富不忘乡亲，回来的梁山决定不再出去，在家乡发展自己的事业，出资买下了经营不善的几个饭店之后，搞起了酒店的生意，把赚来的钱又都投了进去，打算借此来繁荣本县的经济。

大部分的人都有这样一个很普遍的毛病，创业的时候能够吃苦耐劳，而且时刻保持着清醒的头脑，一旦发迹就容易得意忘形，忘乎所以。

作为暴发户的梁山也不能免俗，在经营酒店这件事就犯了好高骛远的错误，过高地估计了本地的消费水平，这一失误几乎让他这么多年的辛苦付之东流。

淮南为桔，淮北为枳，地理位置不同，发展的情况也大不相同，一心想为家乡建设出一份力的梁山万万没想到在南方发展的很顺利的事业到了北方却非常的不顺里，只能用“愿望是美好的，前景是暗淡的”来形容。

钱投进去啦，酒店也开起来了，可收效却是很微薄，远远达不到自己想要的效果，离预期的目标差了十万八千里。

从帐面上来看，钱是赚了不少，仔细算起来也应该能够盈利，可因为前来吃饭的人都是公家的人，饭都吃进了公家的人肚子，而收钱的时候大都是以欠条和记账的形式来应付。

这些帐要不回来不说，自己还要搭进去买菜的钱，这样的生意只能是有赔无赚，称得上是一本万赔的买卖。

尽管这样，为了继续发展下去，梁山还不得不撑着脸面往里面继续贴钱，希望能让自己的生意火起来。

这样的经营模式，很快就让他走了下坡路，不到三年的时间梁山几乎又把前几年赚来的家底给赔了进去，到手的只是一些装修的还算不错的房子和几十口子等着吃饭的人。

屋漏偏逢连阴雨，梁山正在为经营的事情发愁的时候，他的老婆最近又被检查出来得了癌症，急需一笔救命的钱。

关键时刻，昔日那些称兄道弟的人不但不帮他，还落井下石，想趁此机会低价收购他的酒店，这下让梁山又气又急，一时之间，连死的心都有了。

还有一点他不知道的是，人家这次确实是要坑的钱，准确一点说是谋取他的酒店，套子都已经下好，就等着走投无路的他去钻了，可惜他们的算盘虽好，确是打错了对象，最后落了一场空。

昨天夜里，梁山四处去借也没有借到给妻子救命的钱，回到家后便一个人喝起酒来，结果越喝心情越坏，不到天亮就来到了河边，看到滔滔的河水，头脑有些发昏的梁山确实动了寻死之心，想来个一了百了。

不想这个时候他碰到了河边夜宿的赵乐天，让他免去了一劫，这也不得不说是他的幸运。当然，人生确实是由许多偶然的片段组成的，这也算是他们的片段之一吧。

赵乐天可不像喜欢睡懒觉的刘思雅那样能够一觉睡到大天亮，他是属于闻鸡起舞一族。

由于家庭的关系，这些年他一直习惯了早起，在家的时候还会趁着早晨的功夫去地里面干点活，而在学校则多以锻炼为主，身体好才是革命的本钱，这是那位伟大的老爷爷说的，却被乐天时时记在了心间。

梁山刚开始来到河边的时候，赵乐天就注意上了他，以乐天现在的功力，如果人来到了跟前才发现那就太失败了，即使两个人隔着几百米远，赵乐天还是看得很清楚。

起初的时候，赵乐天以为这位大叔也和自己一样来河边锻炼的，就没有多心，虽然本地的人上河边来锻炼的很少，可并不是完全没有，比如自己就是其中的一个，赵乐天这样想着也就释然了，开始干自己的事儿。可过了一会儿，赵乐天就发现了其中的不对劲，这位大叔不是锻炼，是一直在河边走来走去，似乎是有什么事情决定不了。

“卖膏的，这位大叔不会是想那个吧，似乎有点不对头。”看着远处在河边转来转去的梁山，赵乐天心中升起一种不祥的感觉。

眼前这条大河名叫大玉河，是北部平原上的一条美玉，绵延流过大半个X县，堪称X县人民的母亲河。

大玉河水量充足，很少有断流的时候，几百年来，灌溉着靠近河边的千万亩的土地，给本地人们带了不尽的好处。

当然，任何事物都有其不利的一面，大玉河中，湍急的水流也要了不少落水人的性命。

有一些是不小心误入其中的，还有一些是想不开故意寻死的，半年前，就有一个没考上大学的女生因为受不了家里人的眼光而投河自尽，幸好她命不该绝，碰到了在河边寻草药的赵乐天，救了她一命，女孩的父母对赵乐天千恩万谢，还给沙村一中送了一面锦旗。

从此之后，赵乐天就成了义务的河边救援队员，没事的时候就喜欢来河边转一圈，看看有没有落水之人。

“大哥，不会你也是想不开吧，这事儿俺老人家可得管管，毕竟是人命关天啊，天大地大，不如人的命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种好事要是错过了，会让俺博大的心胸感到不安滴。”见到势头不对，赵乐天赶忙向着梁山这边跑过来。

按他的说法，防患于未然，能避免的，还是尽量避免，能改造的，咱要把他改造成好同志。

“呵呵，大叔，早啊。这么早就出来锻炼哪。”来到了梁山不远的地方，赵乐天作出晨练的样子，试探着跟他打了个招呼。

别说，赵乐天现在的心眼可是多了不少，学会了顾左右而言他，不去直接问人家，“大叔，你是不是想去河里喂王八呀。”

这种话二愣子说的话，咱是不会说的，谁让咱是那个三好学生，四有青年的光辉典型呢，即使说的话，也要拣点有水平的说。

“嗯，是，不，不是，我，唉，这话怎么说呢。”梁山长叹一声，当时就没词儿啦，唧唧歪歪说不出话来。

说什么呀，总不能实在地跟这位小哥们说，“孩子啊，你叔我没本事，没钱给你婶子治病，现在没办法啦，我打算去那边跟老阎去借点，要是阳寿还没到的话过几天就回来，如果到了话就给河里的鱼虾送点饲料。”

“还有就是，我回不来你记着回家告诉你大婶，我就是从这里下去的，尸体捞不上来也没关系，到时候让她在这里给我烧张纸就行啦，我想肯定是能收到的”。

“没事，大叔，有啥事儿你跟我唠叨唠叨，我也能给你出出主意不是，这天下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只要找对了方法，什么都会解决的，犯不上想不开，这要是下去了可就回不了头啦。来，咱爷俩聊聊，也许我能帮上你。”看着梁山欲言又止的样子，赵乐天越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断，赶忙让他离河远了点。

虽然赵乐天水性不错，但他还是不想去惹那种麻烦，大冷天的，您老人家不怕感冒，俺还怕感冒呢。。

“唉，爷们啊，叔活了大半辈子，还没有你这个年纪轻轻的娃考虑的周到，真算是白活啦，等叔度过了眼前这个坎，一定找机会和你好好喝两盅。既然你愿听，我就跟你唠叨，是这样……，”听了乐天的劝导，梁山便打开了话匣子，唠唠叨叨说个不停，从他如何艰难创业，到如何风光，又到现在没钱给妻子看病，一五一十地给赵乐天说了一遍。

“噢，差不多了，估计这位大大今天是死不了了。”听着梁山侃侃而谈，赵乐天知道自己又挽救了一个想不开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