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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 看破

白云苍狗,往事如烟。

天地并没有因为这人间界有多少悲欢离合而露出悲怜之色。

时间流逝,逝水如斯。不知不觉间,惜离便在那三生石边上呆了又一个八十余年,这八十余年对于她来说,似乎是弹指一挥间的事情,可是对于鸩的转世来说,却又是一世。

看着黑白无常牵着那银白色的魂魄,由远及近地到来,惜离虽然心有所动,却如何都迈不开步伐。生怕这林子航一旦和自己有所交集,就会变得磨难重重。她所能做的,便只有远远地凝望。

眼看着他跟着黑白无常二人的招魂幡越走越近,就要行过奈何桥了。惜离往后退了几步,竟然转身便想逃。正在这时,她的身前一道红光坠地,便拦住了她的去路。

“仙子这是要去哪儿?”溧阳气急败坏地问着,眼中满是不解:“那人已经近在眼前,在还没过奈何桥,喝那碗孟婆汤之前,他对这几世的事情都应该记得。为何仙子不赶紧上去与他叙旧?好好说说话。”

“……算了吧。这世他是得道高僧,已是小有所成。那魂魄上的仙佛之光已经说明一切了。我再去提起前尘旧事,不是庸人自扰,自讨苦吃么……我,我还是避上一避吧。”惜离摇了摇头,声音虽然平静,可是藏在袖子里的双手早就已经凝成了拳,一不小心还抓破了她掌心的皮肉。

“他成仙成佛,自然是好事。可是他也应该明白,若是没有仙子的仙魄在身,没有仙子这几十年来数次救他于危难之中,他哪里还有命活到现在,已圆寂涅瀊作为终结?仙子也说了他已有小成,是得道高僧。既然如此,您躲也没用,关于您的事情他不可不知,也不可能不知道!”溧阳据理力争,双手张开做着阻挠状,惜离想往哪儿避让,她便往哪儿去拦着,就是死活不让惜离逃离。

“现在说这些,又有何用。他已经要再次入轮回道了。说不定,还是喝了孟婆汤之后上封神台!那对我而言……更是遥不可及的高度,算了吧,算了。”惜离摇了摇头,满脸懊恼与无可奈何。

二人正在兀自争论不休的时候,白无常却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惜离的身后,惊得溧阳退后了几步,好半天才稳下心神来,怒气冲冲地瞪着这个神不知鬼不觉就出现的人:“你做什么呢!走路都这么静悄悄的!”

“鬼走路,都是静悄悄的。你也是。”白眉毛都没抬一下,平心静气地将溧阳置气的话顶了回去。这才转头又对惜离道:“洛惜离,崇元大师请你过去一叙。你们有一个时辰的时间可慢慢谈,去或者不去,都是你的自由。不过……过时不候。”

说着,他便将长袖一甩 ,忽而就不见了声音。直到白凭空消失了,溧阳这才气呼呼地又找回自己的声音,“瞧他!不过是个鬼仙,成天在别人面前耀武扬威的!”

对于这样的评论,惜离并没有答话。她只是驻足在三生石旁,怯弱而又带着些许期盼地瞧着不远处望魂台。因为她知道,白口里的崇元正是鸩的转世。现如今,他正在那儿等她。

溧阳站在惜离身边数落了好一会儿白无常的不是,直到说得累了,这才将注意力又放到惜离的身上。见她只是与那银白色的魂灵遥遥相望,各自都不愿意再踏出一步,她又忍不住咋呼开了:“仙子莫再犹豫了,再犹豫,时间只会越来越少。你们这几世的恩怨纠葛,可又怎么说得完?”说罢,溧阳便轻轻推了惜离一把。

惜离踉跄往前走了几步,刚下了玉阶,又忍不棕过头来望向溧阳。却见她正使劲摇摆着那火红色的宫装长袖,满脸焦急地驱赶着她前行,“仙子,莫再犹豫了。过了这次,你恐怕又要等个八十余年,何苦来哉?”

惜离闻言一愣,好半晌才轻轻点了点头,转过身子向望魂台走去。说来也怪,本来拦在她与崇元魂魄之间的忘川水波涛汹涌,竹筏难渡。可是惜离刚走到岸边,那浪涛忽然就平静了下来,河水更是向两边分流开来,让出一条康庄大道,直接通向那高耸入云的望魂台。

惜离站在岸边,静静望着这晶莹剔透的廊桥。过了好一会儿,这才抬步向前,慢慢行向台上。只见她双脚刚站在望魂台的石阶之上,那廊桥顷刻之间就被忘川水给淹没了。

惜离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只觉得自己此时此刻,已经没有退路。这还是她第一次离崇元这么的近,可是她却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你就是那个三番四次救我于险境之中的神秘女人,我记得你。”突然,正在聚精会神望着台下云海的崇元回过头来,看向了惜离:“阿弥陀佛,老衲法号崇元,女施主,别来无恙。”

惜离闻言一怔,不可置信地抬手指了指自己,“你记得我?”,尔后,她又摇了摇头,兀自低声呢喃道:“不可能……若我不想,你应该看不见我才是。”

“确实如此。老衲依稀得见女施主真容,也不过是仅有一次。若不是看了这忘川河水记录的成年往事,老衲还不知道,自己这一世有多么惊险坎坷。若不是有女施主在,怕早就一命呜呼,进入轮回道中,又怎还有机会圆寂得道,功德圆满……”崇元说着,指了指望魂台底下奔腾而去的忘川河。

惜离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禁不仔然大悟。因为她也在那河水里,瞧见了崇元这一身的过往。其中有他如何遁入空门,如何看破红尘,又是如何被他所救的。只要是关于站在望魂台上的魂灵的一切,忘川河水都会显现出来给这魂魄来瞧。

这,便是望魂台存在的意义。

“……那是你的命数所至,也是我在前几世欠你的。若不是因为我的任性妄为,又怎会累你那几世受尽极刑之苦。好在……你这一世终究不会因为我而再陷险境,大师,一路走好,愿您能早登极乐之境。”惜离双手合十,低眉顺目,可是在说这几句话时,她的心中之痛,似乎也只有她一个人明白。

“女施主,此话差矣。”崇元听罢,禁不住摇了摇头:“或许老衲前几世所受极刑之苦,方能投胎,确实是受施主所连累。可是,与此同时,若不是因为有施主修炼得成的仙人之魄在老衲身上。恐怕老衲如何辗转几世、历尽艰险,都无法道法得成,归依我佛。这,才是老衲之命数。”崇元微微含笑,三言两语,便将惜离的极端想法拉回到了正路之上。

只是,这样的正路。似乎让她更痛。

惜离抬起头来,怔怔地瞧着崇元。虽然眼前这位让她守护了一辈子的男人是在老叟之年归去,可是他现在在望魂台上显现的模样,却是青葱少年郎。惜离看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容,眼角禁不住泌出了泪。

“敢问大师一句,石桥与得道之僧,您会选择做哪个。昙花一现时,若您是韦陀,可会回头看上一眼?”

崇元闻言,沉吟片刻,这才面向惜离,“泉已涸,红尘已看破,鱼相处于陆,相濡相呴,苟延残喘,不如相忘于江湖;与其誉尧而非桀也,不如两忘而化其道。”

惜离一怔,只觉得被说得哑口无言,心中痛苦万千的她,只能苦笑着低下了头。

她的林子航,在这一世总算是修得正果,要名列仙班了吧。那一刻,惜离才明白为何崇元为何执意要见她。不是为了叙旧、不是为了再续前缘,只是尘缘事未了,都将成为他或者她的一块心病。

见到惜离不再说话,崇元便又叹了口气,向着惜离微微躬身道:“施主,您赠予老衲的仙魄,而今就在舍利塔之中,封在老衲圆寂之后的舍利子之中。还请仙子莫忘了去蓉本该属于你的东西。”

“……我不会去取的,我会去守着。”惜离的睫毛颤了颤,那上头还挂着残留的泪珠,看起来就好像是雨后清新的花瓣,娇嫩芬芳。

“……这是为何。”惜离的话让崇元一震,他禁不住抬起头来看向惜离,却见她一双清亮眼眸,不见任何犹豫与退缩,只有满眼的坚定。

“我若不好好守着它七七四十九天,你可怎么入神仙道。林子航,去吧,做你的众仙上神,也不要再试图说服我放下。我为了你,已心甘情愿做了这千余年的石桥,又怎可就此作罢。”惜离凄美笑了笑,忽然向后退了两步,转身便跑开了。

崇元见状,情不自禁便想要去追,却没想到他前脚刚跨出望魂台,后脚黑白无常就在他身边现了身,“崇元大人,时辰到了,您该上路了。”

崇元怔了怔,一双眼只是盯着那个蹁跹离去的白色背影瞧,“我将去哪儿。”

黑白无常二人对望了一眼,若有所思地答道:“大人您经历了四世情劫,历经了人间大苦极刑,在这一世既然已经得道圆满,理应入神仙道,名列仙班。”说罢,黑无常的手上便凭空出现了一只碗,那碗里盛着的棕黄色的药水,散发着一股浓烈的药味:“喝了这碗孟婆汤,大人便可以上路了。”

崇元听罢,双手颤抖着端过,却半晌不见有其他的动静。墨与白二人在那儿好脾气地等了一阵,眼见忘川水里的的斑斓白光越来越刺眼,这才忍不住又催促了几句:“大人莫想了,误了时辰,可就白费了洛姑娘一片苦心了。”

黑白无常话音刚落,崇元的手便又抖了抖。最后,他猛地一闭眼,仰头喝尽了那孟婆汤。一边喝着,脑子里却一边重复演过那些他在忘川水里看到的属于他和惜离的过往——那些他不曾知道、又或者不曾经历过的过往。

汤一喝尽,崇元只觉得自己的世界便天旋地转起来。可是脑子里那白色的身影却好像是在他的身体里生了根,如何都抹不去。白见他这副模样,禁不住皱起了眉头道:“这厮,说个劳什子相忘于江湖的话?一碗孟婆汤都不足以让他忘掉这些,又何须像个智者一般,想要狠心斩断情丝。看样子,又是一个一心想要飞仙、不顾其他的凡人。”

对于这样的评论,墨并没有答话。他只是在将崇元推入忘川河下的神仙道时禁不住在想,情,到底为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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