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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决裂

鸯跑进内廷的时候,正聚集在议事厅门口的那些小师弟师妹都吓了一跳。刚开始他们都以为是哪个不认识路的妃子闯进了这块禁地,定睛一看,才发现是脱下戎装穿上华贵红装的鸯。

那一下,大家都沸腾开了。其中有一个年纪比较小的师妹,更是哽咽了一声,叫了她久违的那个名字:“白鸯师姐……”

鸯回头瞧着他们,发现他们脸上的神情都是清一色的无助与迷茫。间中,还有隐忍的悲痛。鸯心里咯噔一下,只觉得若自己的心是一盏古琴,弦早已经是被人拨断了两三根了。看来,那个来者不善的鹫,并没有对她说谎。

鸩回来了,却不知道,他到底是以什么样的姿态回到这个他们都拼命想要逃出去的地方。鸯闭上眼,稳了稳心神,这才复又睁开眼问道:“大师兄回来了么。”

“嗯,他回来了……还有鸠,也回来了。”回答这话的,是这群人中看起来最为沉稳的一个师弟。他话音刚落,人群之中悲凉的气氛更甚。因为影子暗卫廷里,从来不许他们这些影子笑,更不许他们哭。从小到大,他们早就学会了如何去隐藏情绪,咽下自己的泪水,埋没掉自己的笑容。

渐渐地,许多人都开始对七情六欲的事情产生了茫然感,甚至于开始对于情感之事迟钝异常。因为对于他们来说,好或者不好,坏又或者不坏,似乎都没有区别。影子,是不需要这些东西的。

“……大师兄在哪儿。”鸯瞧着他们木讷的表情,心里就一阵疼。只觉得从他们的身上,看到了从前的自己。她一转头,正对向议事厅黑洞洞的门口,明知道鸩一定是坐在了那里头,却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果然不出她所料,师弟一抬手,无言地给她指了一条明路——正是那伸手不见五指的议事厅。鸯站在那熟悉的门洞前站了好一会儿,直到周身不再颤抖,这才慢慢抬步上了台阶,走进那一团黑暗之中。

她的脚步极轻,却不想在她进了大厅的那一会儿,立马就被坐在里头的人察觉:“谁!”

低沉的嗓音,让鸯浑身一震。半天,她才颤颤巍巍地开了口:“大师兄?……”

那人沉默了一会儿,在黑暗之中慢慢站起了身,再慢慢走到了鸯的面前。看着这张她以为一辈子都再也看不到的脸孔,鸯百感交集:“……果然是你……果然是你……怎么又回来了?为什么还要回来?不是都已经逃出去了么?”

泪无声的滚落,因为有瑶妃这个头衔在。纵然是在这影子暗卫廷之中,她也可以尽情地哭或者笑。可惜,而今没有什么可以让她畅快欢笑的事情了。只有无尽的悲伤,像是这鬼魅的夜一样,周而复始地纠缠着他们,不眠不休,永无止尽。

“……鸠死了。鸽也死了,保护他们的人……都没了。所以,我回来了。”鸩眼皮一垂,瞧着鸯略施粉黛的脸,总觉得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你不该出现在这儿,待会儿宴会完了,王上定然会去你的阁楼。我听师弟师妹们说,而今你是最为得宠的妃子。王上经常夸你是天籁之音,瑶姬下凡。故而赐你瑶字。鸯,回去吧。别再来这儿,好好过你作为人的生活。享受乐与苦,享受阳光雨露。享受作为一个人,本应该享受到的一切。”

“呵呵,乐与苦……”鸯一愣,不觉苦笑出声:“为何我只看到了苦,却从来没有乐?”她抬头望向他,与之长久对视。希望从那些不能说的沉默之中,感觉到什么,还原事实的真相。

可是鸩到底不愧是影子暗卫们的大师兄,他若想藏住什么事情,除非他自己松口,似乎没有其他人可以知道真相。鸯看了看四周,忽然贴近了他,紧紧圈住他的腰背,死活不愿意松开:“鸠是你杀的么?”

鸩身子往后退了退,依旧是用沉默来回答鸯的疑问。他的无声,让鸯更觉得绝望。她是相信他的,从来如此。可是也正因为这样,鸩的沉默才会让鸯如此恐惧。

“你回来做什么呀……而今这里早就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影子廷了……你们离开以后不久,鹫便当着王上的面弹劾了师傅,做了这影子暗卫的首领……你们一走三个月,他派出去捉拿你们的兄弟姐妹不计其数,大家为了 你们的出逃付出了多少你知道么?你明白么!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要回来!”

鸯说到这里,突然猛地推了鸩一下。鸩又往黑暗里退了几步,依旧还是那么沉寂。只是在瞧着鸯万分痛苦的表情的时候,他冰冷的神情似乎有一丝柔软。二人就这样对峙良久,突然,鸩伸出手来,为鸯整理了一下发髻,这才道:“这些都已经不是你该想的事情了……事实上,顺利逃出去的人,只有你。好好珍惜这样的机会,好好活着,知道么?臣,先告退。明日里面见都统的时候,或许还有活要给在下做呢。夜已深,还请娘娘也早些回宫就寝吧。”

鸩对着鸯一抱拳,转身便往那深邃的黑暗里去。眼见着大师兄伟岸提拔的身影就要被这样的黑暗完全包裹,不知怎的,鸯感到了害怕。她没有多想,一把便从鸩的背后保住了他:“师兄……鸯求你……不要做傻事啊……只要还活着,咱们都有逃出去的机会的,不是么!”

“……鸯,放心,师兄不会做傻事的。师兄要为了鸠,鸽子,还有你,好好地活下去。”鸩闻言,低头拍了拍鸯的手背,以示安慰。这才慢慢拉开她的手,头也不回地往影子暗卫廷的最深处走去。

鸯木讷地瞧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直到人已经走尽,这偌大的议事厅内只剩下她一个人。她才怅然回头,失魂落魄地往自己的那个贵妃阁去。却没想到,走了没几步,她又被人叫住了。

“怎么样,我没骗你吧。你的大师兄,可真正是会回来了。还带着鸠师弟一道。”说话间,鹫慢慢从廊柱后走了出来,站在鸯的背后。

鸯闻言,背脊突然挺得笔直。她抬头望向廊外的月光,一抹嘲讽的笑意就挂上了她的脸:“我知道,你一直就在影子暗卫廷那瞧着,只是不出现罢了。真是可惜,大师兄什么额外的话都没说,你是不是很失望。”

说着,鸯转过头来瞧着鹫。鹫看着她那挑衅张扬的表情,一丝不悦便掠过了他的眉头:“我看失望的那个人是你吧。我们那个虚怀若谷的大师兄,也有这么一天。被人追得走投无路之下,也会为了求自保,杀了自己的手足兄弟。这么看来,他与我似乎也没什么两样。”

“那只不过是鹫大人你的想法而已。事实到底如何,鹫大人心里不是也不确定么?”鸯好笑地瞧着他,突然对着鹫盈盈一拜,转头便要离开:“若是大人没什么事,本宫这便先行一步了。王上,说不定还在那飞仙阁里等着本宫呢。”

就在鸯转身间,一股力量有猝不及防地将她拉了回来。鸯眼睛一睁,发现自己被鹫正禁锢在他的怀里。而鹫的那张怒气冲冲的脸,也离她是那样的近:“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去陪那个老匹夫?”

“大人这是说的什么话?本宫是妃子,侍奉自己的夫君,理应是本宫的职责。倒是都统大人您,已经逾矩了。还不赶紧放手?!”鸯巧笑倩兮,转眼之间,那笑容却有转瞬即逝。她拼尽全力想要挣扎开这个让她浑身不舒服的怀抱,却发现自己再怎么使劲,都是徒劳。

“……你为何要这么躲我。为什么要这样?我哪一点比不上那个鸩!哪一点!”

“你哪一点都比不上!”鸯闻言冷笑了一声,一字一句落进鹫的耳朵里,无疑是万箭穿心:“鸩师兄会为了鸠和鸽子赴汤蹈火,他会为了不要送我去当那个人的玩物而跪在师傅面前求了三天三夜。那个时候你在做什么?那个时候你在做什么!”

“我已经将师傅从这个位置上推了下来,替你报仇了啊!你还想怎么样!”鹫咬了咬牙,眼眶似乎还有些红。鸯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却不相信那是在为她流泪。在她看来,那只是鹫的不甘心。

“是啊,你推翻了他。”鸯笑了笑,咬牙将鹫一推,“所以恭喜你上位了,新都统大人。难道你还不明白么?你做这些事,都不是为我,而是为了你自己。”

“鸯……”鹫看着这样的鸯,绝望地又要向着她行,却被她接下来的话,止住了身形。

“你不要再过来了。再过来,我会喊的。为了一个女人丢了你到手的官位,不值得。”鸯摇了摇头,伸出手来指向了鹫。见他果然没了动静,这才自嘲一笑道;“很好,果真识时务。”

说罢,她便回过身去,慢慢地向那座禁锢自己的华丽的金丝鸟笼行去。

而就在这一刻,鸯也十分清楚,曾经与之亲密无间的鹫,早就与她在某一个分岔路口上,分道扬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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